“我们上街再买两把菜刀回来,他还敢上门胡咧咧,咱们就砍断他的腿!”三姐气得直哆嗦。
小姑娘应该是有点害怕的,再怎么说她也是大宅门里娇养大的小姐,怕是没遇到过这类外男,家里又没个支撑门户的男人,不害怕就怪了。
雪兰本打算赶紧写上两篇稿子,多赚点钱搬出去。谁知第二天,她就收到了《小说周刊》的来信。
杂志社一是告诉她,《妻妾成群》会分为上中下三篇,刊登在下个月的刊物上;二说她的文章很不错,希望能跟她约稿;第三却让雪兰喜出望外,杂志社竟然又补给她千字一块五的稿费,从现在起,她在《小说周刊》的酬劳就是千字两块了。
凭空又掉下来四十五块大洋,一家人都高兴疯了。李氏还说,等下个月出了杂志,她们要买回几十本放在家里。不过这书挺贵的,一本书要八分钱呢,几十本还是算了,买个一两本放在家里珍藏也就足够了。雪兰不知道的是,后来有人求购这三期的书,要价都要到两三块呢。
因为又领到了钱,雪兰提议赶紧搬走。她们已经不是初来北平了,对环境已经熟悉了,就算出门坐个公交、坐个黄包,也不会觉得害怕了。
李氏本来还在迟疑,因为这里的房租最便宜,她舍不得花钱搬家。可是昨天晚上,隔壁那个二流子居然半夜来敲门,不但骂骂咧咧,说些荤话,还拿脚踹了房门好几脚,砰砰直响,那门晃悠悠的,落下许多木屑。娘仨个简直吓坏了,唯恐他把门踹开,三姐也真的把菜刀攥在手里了,虽然她一直在哆嗦。
那门到底坚守住了岗位,没有被踹开,那二流子大概只是想吓吓她们,不过雪兰她们也真的不敢住在这里了。
新买的桌子等事物都丢在了房里,她们打了铺盖卷,提着锅碗瓢盆,扛上半袋子白面就走了。
这次她们租下了一个小四合院,街坊邻里都是普通老百姓,看着都挺老实。
四合院有北屋、东屋,围墙是红砖砌得,大门很高,南墙上还搭盖了一个小棚子,看上去比那单人宿舍安全许多倍。
只是这价钱就贵了,一个月整整二十块银元,把李氏心疼得不行。不过房子大了,里面还带着家具,看上去像个正经过日子的地方了。
北屋就是两间房,一间是客厅,一间是卧室。北方的建筑都遵循坐北朝南的规律,住北屋明亮暖和,而且这屋子的炕还是土炕,能烧火。
李氏喊来挑夫,买了一担子煤炭,把炕给烧起来后,屋里马上就暖和了。
晚上,她们娘仨还睡在一张床上。
三姐在暖烘烘的被窝里说:“亏得五姐文章好,挣了这些钱,不然光叫那个二流子,就能把咱们为难死。”
李氏说:“我真没想到,五姐还有这等本事。你们知道不?你们大哥在政府里,一个月才挣100块钱,他还是上过大学呢,咱们五姐几天功夫就挣了60。”
雪兰听了,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得谦虚一下。
“姐、娘,你们别把这事看看得太容易了,其实写文章也要有灵感才能写得好,写得流畅,否则言之无物,人家杂志社也不收。”
三姐说:“我知道,你写了咱们三个的事情,所以才写得那么好。”
雪兰说:“要不是亲身经历过,也写不了那么真实。”
“没事,你能写就写,不能写咱们就干别的。咱们现在有院子了,可以包衣裳和针线活在家干了。”李氏说。
雪兰听后觉得很踏实,她在三姐和李氏中间睡着了,睡梦里,她似乎梦到了妈妈,妈妈的体温也是这样,让人安心、舒服。
几天后,雪兰在报摊上买到了新一版的《小说周刊》,她翻开一看,自己的小说竟然在前半部分,这说明她的文章很不错,所以才放在了前半部分。
在这个年代,文字都是竖排的,从右往左读,中国古代的书都是这样写的,至今日本和台湾也都是这样的格式。标点符号夹在竖排的空格里,没有双引号,只有类似“『』”的符号,文段成块状,浪费许多空间,看起来格外难受,其实西方从左往右横看的格式还是挺好的。
看着油墨印刷的一排排文字,雪兰觉得特别满足,她把杂志拿回家后,李氏也喜滋滋地看着,尽管她一个字都不认识。
“五姐,你再多买几本回家,咱们收着,也好当个纪念。”她对雪兰说。
雪兰只好又出去买了七八本回家,李氏还把几本锁到了自己柜子里。
这年头识字的人其实不多,普通老百姓都是文盲,只有地主才有这个闲钱和意识送孩子上学读书,以求‘修的文与武,卖与帝王家’。所以人们都尊敬读书识字的人,这代表了前程,甚至代表了高人一等的身份。
李氏就是这样,她还悄悄对雪兰说:“你要是个男孩就好了,将来也去考个状元。”
雪兰却想提醒她,状元早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