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夫人道:“我也听说你在造那个,成了?”
“成了。”
杨夫人对刘夫人道:“阿家,要不?我们去看一看吧。将阿先也带去,我看他近来读书又刻苦了。”
刘夫人道:“也好。”她也有些好奇水纺车是个什么样子的,值当欠了萧度一个人情,隔着两千里从京城押了木匠来。
梁玉邀她们去看水纺车也是有目的的,她整天上蹿下跳,得给?两位夫人一个交代。将来与她们就是一家人了,也得先显点自己的能?耐。杨夫人又要将袁先给?带上,也合了梁玉的意。也不?知道桓嶷是不?是故意的,给?了袁先许多书籍,袁先从田里出来洗净了脚上的泥,一头就扎进书房了。梁玉怕他累坏了。
这一次出行,权当是袁先的郊游。
袁先人小鬼大,并不?把出行当郊游。杨夫人派了人来告诉他第二天出城的时候,袁先将将放下手中的书,起立听完,答完,袁先又坐下来接着读书,丝毫不?像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那样的活泼。
次日也是照着日常的作息起身,世家大族的正经子弟起床都不?晚,袁先洗沐毕,问安、用饭,再跨上一匹温驯的骟马,与梁玉都跟在两位夫人的车外往城外去。
袁先特意走在梁玉身边问东问西:“那个钱同是萧司马给?找来的人吗?”、“萧司马那天过?来,是与阿爹有事商议么?”、“府君要上京,楣州的事务是由萧司马暂代了吗?”、“阿爹要做什么事,是须得知会他了吗?”
句句总离不?开萧度。
梁玉答了他许多个问题,抢着个空隙笑?问道:“你很?喜欢萧司马吗?”
袁先还要问的句子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谁喜欢他啊?!”【我又不?瞎!】
他对萧度并无好感,萧度那个人,一大把年纪了做事还不?着调,真是士人之耻!但是!梁玉近来提到萧度的频率有点高,这让袁先有点警觉。他还盼着梁玉顺顺当当当他娘呢,可?不?能?跟萧度这个傻子混在一起,万一给?带傻了可?怎么办呢?再欠傻子的人情,谁知道傻子捅个什么漏子让你还?不?行,不?可?以!
梁玉道:“唔,我还在想,与你爹和两位夫人商议,能?不?能?让你多见见他,好跟他学点东西。”
袁先一脸的惊恐:“傻子不?是学出来的,是生?出来的,我天生?不?傻!”
因他这一句话,梁玉从城门口一直笑?到了河边。笑?得杨夫人都好奇了:“叔玉,有什么好笑?的事情?说出来我们也乐一乐。”
梁玉驱马凑近了车窗,笑?道:“阿先真是太可?爱了。”跳下马来,看着仆役搬来长凳、两位夫人扶着侍女的手下车。杨夫人道:“淘气!”梁玉给?她搭了一把手,让她站稳,才说:“是好事。”又伸手,与杨夫人一边一个将刘夫人搀下车,道:“我刚才在想,要不?要趁这个机会,让袁先多与萧司马相处一下?”
刘夫人问道:“为什么?”
梁玉道:“机会难得呀,那可?是一个在萧司空身边长大的人。阿先要是学他,恐怕出息不?大,但是听一听他从萧司空那里学到的东西,还是大有收获的。我这些日子总找机会与他说话,他不?犯傻的时候,学问是不?错的。”
刘夫人面露凝重之色,似在权衡。袁先紧张地拉了拉曾祖母的袖子,刘夫人问道:“你不?愿意?”袁先慢吞吞地道:“他不?大礼貌。”
梁玉嗔道:“你说话又绕弯子了。那是萧司空嗳,我刚进京的时候,都当他要完蛋了,人家硬是活转回?来了,厉害不?厉害?他的教诲,你上门去请教也求不?来。想知道政事堂是怎么想事情的,等你爹做到那个位置上,摸清了,再教你,你怕不?得四十?岁了。那时候再学,晚了。你管他是聪明是傻,能?学到对你有用的,就当师傅敬着又怎么样?学东西,还想要脸吗?”
刘夫人听她这一长串话,句句都有道理,句句无可?辩驳,可?心?里就不?是很?服,直到听了最?后一句才恍然。【原来是这样!】梁玉本人,为了学东西是真的可?以不?要脸的,进了京就敢敲袁府的门,送的那点礼物说出去一定会惹人笑?话。可?她就干了。
刘夫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对梁玉道:“你辛苦啦。”
袁先小小声地道:“那……要是丢了脸他还没教我什么东西呢?”
“一碗米,有人蒸成了香喷喷的饭,有人把它烧成了炭,我信你能?看出门道来。要不?这样,咱们问问你爹?”
刘夫人含笑?看了袁先一眼,袁先瘪瘪嘴:“那、那好吧。”
“反正娘子是不?会拿我箍马桶的。”袁先小声嘀咕。
杨夫人听完,问道:“我回?去就备礼,阿先,你要尊敬萧司马。”
“啥?还拜师吗?”梁玉连连摆手,“那不?是个‘世叔’吗?做人侄子的去看望看望他就行啦。”她打?的是个白?占便?宜的主?意,如果要正式拜入门下,且不?说萧度这学问够不?够当人师傅的,单就萧度那股纨绔劲儿?,梁玉第一个不?答应袁先有这个老师。
杨夫人万没想到还能?这样:“这、这……”这不?出话来了。
梁玉笑?道:“就这样好了!正式拜了师傅,他一准就不?会讲你想听的了,得会自己套话。”她这主?意与君子之道十?分不?和谐,杨夫人看一看孙子:“这怎么行?立身要正呀!”
梁玉道:“夫人,从权。啊,您看这水纺车,不?是自己动手摇、动脚踩的,它纺出来的也是线,照样能?织布呀,不?能?因为是水转的,它出来的就不?是活计了。”
杨夫人被绕晕了:“那以后萧司马要做什么事情,你们也要帮他。”
“那是当然的。”
刘夫人想了想,这道理好像也对,袁家几十?年没有出过?高官了,除了自己磨炼,也确实需要收集种种信息,遂默许。抬手指着水轮问道:“水纺车真的好用吗?”
梁玉笑?道:“您这边请。”
两位夫人相扶去看水纺车,看那个巨大的水轮也只赞其大,看到二十?四支纱锭飞速旋转的时候才走心?地惊讶了起来。杨夫人掩口,目光中透着惊疑,回?头问梁玉:“这、这若是昼夜不?息,能?纺出百斤纱线了吧?”
夫人也是操持家务的人,袁樵、萧度需要梁玉去解说,两位夫人看一眼就知道这好处了。杨夫人心?道,怪不?得拿这个来举例子,若阿先能?像这样,那我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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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玉征得了两位夫人的同意,再与袁樵去说袁先的事情。
袁樵毫无障碍地接受了:“这主?意不?错。只有一条,萧度又不?是真是个傻子,过?于功利他必能?察觉得出来,还是不?要太频繁的好。唉,能?偶尔听一听已是不?错啦。”
“那就这么说定了,这事儿?你去办?”
袁樵笑?道:“我去办。”秋收之后,楣县的库房又厚实了一些,到底没把耗子饿死。王刺史?行将离开,袁樵也松了一口气。王刺史?人不?坏,也不?算瞎搞,只是每每将手下唤过?去问东问西,就紧盯着那三条,令人很?吃不?消。袁樵比宋义倒霉,宋义跟王刺史?打?个照面就卷起包袱去了乌县,袁樵跟王刺史?住同一条街上,王刺史?见他比吃碗蒸菜还容易。
【我能?过?个轻松的年了,真好。】
梁玉嘲笑?道:“出息呢?”
“我的出息又不?是用在这里的。”
“得啦,王刺史?不?算坏了,百姓得能?到这样一个长官,也算是运气好了。对了,他还答应给?我捎家书去京里呢。你要不?要一起?”
袁樵无可?奈何地看着梁玉,梁玉摸摸鼻子。袁樵这一枝虽然现在有些没落了,使的人手是从来不?缺的,真有急事早自己派人送信去了,压根儿?不?用等王刺史?“顺便?”。梁玉也是这个道理,杨仕达残部被清剿,此?后道路通畅,她手上的骑士健仆也都不?是一般人。王刺史?这一手,还是以试探京城关系为主?。
梁玉不?想与他交恶,就真的写了封给?梁府的家书,请王刺史?代为转交,袁樵只当不?知道这件事情。
梁玉亲自跑了一趟州府,将家书送重其事地交到王刺史?手上:“有劳府君。家里人不?识礼仪,您见到了千万海涵。”
王刺史?接到家信,一捏,不?厚,估计也没有再另装一封给?东宫的书信,自然也谈不?上推荐他之类。王刺史?也看得开,以为既然有家书,梁府就知道是他代捎的,难道梁家人见到太子的时候说起这件事,还会不?说他的名字吗?
那就够了。
王刺史?虽多愁善感,也是一个做到刺史?的人,同样明白?自己的处境不?可?盲目乐观,能?小蹭一点就可?以了。自己能?为太子、为萧司空做的有限,就不?奢求他们会大力提携自己,【还是得把楣州治理好了,有了政绩一切好说话。】
王刺史?满面笑?容:“一定原样送到府上。府上要是不?识礼仪,怎么会养出三娘这样的奇女子呢?必有过?人之处,三娘不?必谦虚。”又问有什么怀念的京城的物产需要捎带。梁玉道:“不?用啦,他们要向您问起,您就说,我什么都不?缺,让他们别担心?。”
王刺史?也答应了。
过?两日,萧度的家书也亲自送到了王刺史?的手里,接着,王刺史?便?动身上京。
楣州从司马往下的官员放了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