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占地广大,城内居住的人??众多,一年?之中凡是吉日良辰,断不了有嫁娶之事。尤其圣驾回到了京城,冬天?里分做两处的人家聚首一处,热闹也就跟着来了。
梁玉自己的婚事在冬天?,还不显得如何,过年?之后,半年?的时间里,她吃了几十场喜酒,有时候甚至一天?赶两场。最要紧的是桓嶷?一场,其次便是丰邑公主、刘洛洛、萧度的。
继春天?里太子娶妻之后,夏天?皇室的另一场让梁玉颇为关心?的婚礼也开始了——丰邑公主下降黄赞之子。与丰邑公主婚事相近的,还有桓嶷四弟吴王桓岳的婚礼,他娶的也是一个萧氏,并且与萧司空一支关系不算近,梁玉就不很关心?这件事。
丰邑公主与梁玉号称是知交,实质上是酒肉朋友,现实里送给梁玉的骑士间接救了梁玉的急,说保下梁玉半条命也不为过。丰邑公主嫁的是黄赞的儿子,字实甫的?一个,公主嫁与宰相子,互相都不算辱没。也是宾客云集,财货堆积。
梁玉也极大方,她的作坊建了起来,规模也在扩大,布帛就是特产,出手即是三?千匹打底。此外袁府又?有珍奇相赠,即使是在这样的场面里,袁府的贺礼也是很出色的。在黄府的喜宴上,袁家也得了不错的座次。
梁玉还要给桓琚送一份礼,祝贺他嫁女儿。宫里还有她的座儿,不用权衡,梁玉都得到宫里吃一回喜酒。桓琚终于把这个女儿又?给嫁出去了,高兴得自己先多喝两杯。往日宫里领宴,人人都绷着些,今日桓琚自己放松了,底下也是一片欢乐。看得出来,丰邑公主闹了这么多事儿,圣眷还是在的。
公主出降有礼仪规范,一套行礼下来,开宴之后气?氛才活跃了起来。
桓琚这里宴开不久,即对?一些贵妇说:“你们都送送大娘,为难为驸马去。我的女儿,也是娇贵的,嫁娶的乐趣,她也要有。”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梁玉随安邑公主等?登车往黄府去。
丰邑公主第二回做新娘,轻车熟路,倒是黄实甫有些腼腆,看着还显得紧张。安邑公主带头先笑了起来:“你是尚主,不是嫁做王妃,这么扎手扎脚的,叫我们怎么好意思?呢?”
丰邑公主伸手拧了妹妹一把,众人都笑了起来。一派活泼的气?氛,既无人想丰邑公主的丰功伟绩,也没人算计黄实甫得得到多少实惠,又?黄赞是如何的简在帝心?。在场者既富且贵,其喜怒哀乐也与常人一般。
与公主出降的盛大隆重相比,刘洛洛嫁给崔颖的场面就少了很多。刘洛洛祖父过世,父亲如今的官位不算太高,刘氏虽是名门,嫁的对?家却是崔颖。崔颖名声在外,可惜是毁誉掺半,崔颖家人丁不少比起名门望族又?显得寒碜。袁樵特意请了假,给这位老上司充门面,到了一面,不少旧同僚也都来了,不由相视一笑。
他们原本与崔颖感情也不笃厚,却是一同蹲过卢会的黑牢、一起挨过揍的,这份情意简直牢不可破!
刘家见崔颖还有些人缘,所结交者清流不少,又?有黄赞、纪申、萧范等?虽不亲至,也有礼送到,面子也转了回来。男傧相里还有如袁樵这般刘家的亲戚,什么迎娶、催妆、打新郎之类的事情,刘家也就出得了手了。否则对?上崔老虎,刘家的嫂子们手里的彩棒怕是打不下去的。
袁府一共送出去两份礼,梁玉?一份给刘洛洛添妆,袁樵要贺老上司娶妻。不但如此,袁樵带着袁先给崔颖帮忙,刘夫人就带着梁玉婆媳连同美娘到刘家瞧热闹。刘家人梁玉颇为热情,虽?忙,依旧托了刘湘湘陪梁玉。刘湘湘毫不客气?地将梁玉拽到了刘洛洛的绣楼里:“来来来,妹婿威严我看她们胆小不敢打下去,?岂不给洛洛丢脸?你行的!”
梁玉道:“好么,我来给你做打手来了吗?”笑吟吟地上了楼,与刘家嫂子们见礼。刘家嫂子们都笑:“三?娘来了?快来看看,我们把洛洛打扮得好吗?”
梁玉一看,惊道:“便宜新郎了,得多打两棒子!”刘洛洛一身绿衣,眼?泛秋波,唇若丹霞。【萧度个二傻子真是亏大发了!】
女人们聚在一起说笑,又?与丰邑公主时不同。嫂子姐妹们或说些俏皮话,或是叮嘱些做新妇的小秘诀,这都是丰邑公主当时所没有的。
过不多时,崔颖来迎亲了,他做诗并不很出色,拖了六个枪手,底气?就很足。门内先要买路钱,继而要作诗。门外的诗一首一首的念出来,门内人听?了直笑。刘湘湘推推刘洛洛:“哎,这面子,够啦。开门随便打一打就算了。”
刘洛洛点点头,目视嫂子们。嫂子们笑道:“好吧,好吧,开门。彩棒准备好了吗?”
这些娘子们亲手执棍棒,上缠彩带,侍女将院门打开,她们便将棍棒打出去。崔颖兜头吃了几记,也不恼,红着脸还笑了笑,只举臂来拦。挨了数下,男傧相即来相救,袁樵一马当先,胳膊划了半个圈,将几条彩棒挟在腋下,嫂子抽之不得,都说:“好彦长!原来是你!”
刘湘湘一伸手,将梁玉推了出去:“快!管他!”
“轰!”围观的男女青年?大笑了起来,一齐起哄,“管了,管了!”
场面煞是热闹。
梁玉捏着根彩棒,笑吟吟地一歪头,袁樵抱着一堆彩棒挨着她站定,不在别人大喜的日子里再抢什么风头。
趁他俩一番动?作的功夫,男傧相们敏捷地拥着崔颖挤到了绣楼门前。还有不要脸的喊:“彦先,你看住你娘子!记你一大功!这里交给我们了!”
打也打完了,再吟几首诗来。里面也想不出别的难题来了,崔颖大步上前,正一正被打歪的衣冠,先冲门深深一揖,而后对?着刘家嫂子、姐姐们团团一揖,转正了身,隔着门板说:“娘子,我来了。”
男傧相里有人说:“不是这句!你背错啦。”
“哈哈哈哈!”笑得更大声了,“新郎不会说话了,哈哈哈哈。”
崔颖强撑着说:“我就是来了嘛!”说完才发现不对?,红着脸改??求开门。
男傧相们又?起哄,嫂子们绷不住了,由他们顺利将新娘子接了走?。梁玉一推袁樵:“还不跟了去?还有得忙呢,躲懒小心?挨揍。”
袁樵将彩棒往旁边侍女手上一塞,笑着拖过袁先,袁先对?梁玉吐一吐舌头,一大一小跟在崔颖后面走?。
刘湘湘得送嫁,索性拖着梁玉一道走?,两人一辆车,刘湘湘道:“司空府上会做人,怎么就养出萧度这个瞎子来了?”
“怎么?”
“司空与大长公主可是赠了厚礼,伯父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唉,要不是遇到萧度的是洛洛,我也会觉得他们家太为难了。”
梁玉笑笑:“男婚女嫁,自不相干,难道不好吗?我劝你也早些将这一茬儿给忘了,要是大家都还放在心?上,时不时拿来过一过嘴,也是给洛洛添堵不是?崔颖?么俊,不亏啦。”
两个已?婚妇人相视一笑,笑得暧昧。
刘湘湘道:“萧度娶妻,你去不?我是得去的。”
“去的,帖子也送给我了,岂有不去之理呢?”
“?好,咱们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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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府收到了萧府的请柬,全家都不诧异,他们在楣州与萧度相处了将近三?年?的时光,一起脚踏实地的做事,因为京城来客少,是以相处得比别人更亲厚。即便是司空府的喜事,官位悬殊,袁府还是够格成为座上宾。
萧度回京之后,袁府是排在第一批要拜访的亲友里的。萧度的傧相多得是,这就不用袁樵了,但一定要袁樵腾出空来好好吃喜酒。与他将近一年?没见,彼此看来又?都有了一些变化。
萧度拜了两位夫人,再对?袁樵与梁玉说:“恭喜。”
袁樵与梁玉都说谢,又?问他准备得如何。萧度笑道:“哪里用我准备些什么呢?我把自己准备好了就行了。”
梁玉不客气?地问道:“?你准备好了吗?”
萧度长长地叹息一声:“好了,都好了。”
刘夫人道:“说这些做什么呢?萧郎,回来以后还走?吗?”
萧度道:“父母年?事已?高,我这些年?尽给他们添麻烦啦,很想承欢膝下。?而要如何安排,还要看朝廷如何处置我。”
刘夫人笑笑,心?道,?就是留在京里了。梁玉接着话就说:“?敢情好,以后又?多了一个不两个,说话的人。”
萧度道:“求求你说话别?么犀利就好了。”
梁玉双手捂脸,对?着杨夫人的方向问:“阿家,我很凶么?”
杨夫人笑道:“我没看到呀。”
萧度笑笑,心?道,不知道李氏女是什么样子呢?如果是她这个样子,倒是能与阿娘处得好,如果不是,大约也是像嫂嫂们?样了?都好,都好。想了一想,还是与梁玉约了,婚礼忙完之后,将携新妇与袁樵、梁玉同游。
梁玉看看袁樵,两人答应了。
过不几日,便是萧度的好日子。袁樵与梁玉规规矩矩往萧府去,在安排的座位上坐下。梁玉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她的位次比上一回萧宏的订婚礼上要往前了一些。
【真是奇怪,近来我也没做什么呀。家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没有人升官,也没有什么变故,怎么就往上了呢?要说变化,就是我嫁了。可是……要是叔祖的夫人,?位子肯定是高的,我不过是万年?县令的娘子,真是奇怪。】
梁玉有点吃不透这是个什么情况,上一回她的座席区是萧礼的长女参与招待。这一回却是萧礼的妻子陆夫人招待的座席区,陆夫人温婉而庄重,比女儿又?更周到一些。梁玉就觉得更奇怪了:【不能够呀!真不对?劲儿,都说嫁人是投第二回胎,我这胎投得算不错,可也不值得这样。】
换一个人,兴许就觉得嫁进了袁家这样的名门望族,就值得有这个位次了。可是梁玉知道,袁樵这一枝在袁家都称不上最顶尖的,扔到萧府里来,?也不对?。这是司空府哎!
【太子妃也娶了,前儿还听?说好像有喜了,总不能是大长公主要换太子妃,想拉人帮忙吧?肯定不能够!】
梁玉按下疑惑,也微笑与陆夫人周旋。陆夫人拦下经过的弟媳、萧绩的夫人,对?她说:“这便是袁家大郎的母亲,他与四郎最相善的。”
萧绩夫人喜道:“原来是袁家娘子,府上大郎真是好孩子,府上真是教子有方。”
梁玉道:“阿先太文静了,四郎挥洒自如,才叫人羡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