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辛夷将封凌往院子里带,脚步不快,话也不多。
院子里该扫掉的雪都扫去了,细处的雪总要积着,扫起来麻烦,便没有让人及时去扫。不太能忍受寒冷天气的花,基本种植在盆栽中,全运到了室内。室外都是耐寒的品种。
这些耐寒的品种上,近日看起来最好看的,自然还是墙角的腊梅以及腊梅边上的南天竹。昨日刚送来的茶花还算耐寒,依旧是摆到了室内,没种入院子内里。
小寒日运来的几株腊梅都放在了墙角,和唯一一株腊梅凑在一起。
思绪这么一转,傅辛夷就将人带到了角落。像少年少女在家中密会,特意选择往小角落跑一样。
封凌跟在傅辛夷身后,觉得两人确实走得偏僻了一些。他望着傅辛夷的后背出神。傅府院子里每一块地他都走过,上辈子走的。他很长一段时间不能理解为什么傅辛夷会喜欢这些东西。
花草树木,植株确实很多。在他心里全仅属于植株而已。昂贵一点的如花椒,可以当金子一样用来交易,其它的要么用来吃,要么用来当药材,要么用来看……
观赏的最为无用。
带路的走神,被带路的也走神,缀在后头的良珠一脸疑惑,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提醒一声。
傅辛夷脚步停下,察觉到自己走太偏了。
好像不太妥当。
她回过神来半侧转身子,打算寻个由头将人往回带。突然,眼前有东西急速窜过,闪过一道橙白色的影。傅辛夷吓得倒退一步,瞪大了双眼看向那东西逃窜的方向。
封凌慢了一步停下,看清了前方的小玩意,蓦然笑开,安抚傅辛夷:“是猫。从洞里钻进院子了。”
傅辛夷这才注意到墙角处有一个洞。
这个洞看着或是老鼠刨出来的,今日却是被一只野猫钻了进来。
傅辛夷养不了猫,一直想养一条狗。她双眼看不见的那段时间,自然想过很多外出方法。包括拐杖,包括导盲犬。但狗一直没有能养成。
那时候的她负担不起另一条生命的重量,即使仅仅只是一只辅助性宠物。
虽然养不了,但该懂一点东西她也懂。比如猫爱干净,狗爱泥巴打滚。两者要饲养,必须要打各种疫苗和驱虫,以防自身不健康,也防伤着人。
眼前的猫橘白夹杂,身上确实很干净,只是仅有三条腿健全,剩下一条后腿拖着,一看就能看出是废了。它瘦削得有点厉害,也不知怎么会茫然一头扎入傅府的。
墙角位置没有食物,平日里连个人影都没有。要不是府上多出了几株腊梅,傅辛夷也不会带着人往这里走。
猫察觉到有人,朝着两个人超大声喵喵叫着。声音大到惨烈,仿佛和喊救命似的。它太过瘦,牙齿却格外锋利,瞧着有人指甲盖那么长,一喊起来看着渗人。
府上要是有人察觉到这只猫,必然会选择将其赶出去。
封凌一点没畏惧这只猫,蹲下身子与它对视:“是幼猫,没满一岁。”
他垂眼看猫:“可能有人碰过它,气味沾染上了,母猫便不肯给它喂奶。也可能是母猫出了点差错,这只猫不得不提早流浪。傅府上可有点剩粮?”
喂幼猫,羊奶最好。
府上孩子还没出生,筹备工作已陆续跟上,但也不会那么早就找一头羊养着。傅辛夷日子过得不算奢靡,这会儿说不出口让人出去买点羊奶这种话。
她听着剩粮,对着不远处没靠近他们的良珠吩咐:“良珠,去厨房取一点肉,剁成肉泥。有下水料,剁一些进去。”
幼猫长了牙齿,能吃肉还是多吃点肉,总比饿坏没了命好。
良珠听从吩咐,应一声后告退,去厨房取肉泥。
封凌听着面前的猫喵喵叫,依旧蹲着。他问傅辛夷:“傅小姐喜欢猫?”
傅辛夷看着面前这只不算可爱的小猫:“我喜欢狗。”
她的视线很快从小猫转移到封凌身上。
封凌抬起自己的手,摊开伸向了猫。猫不敢靠近,仍然朝着他不停大喊大叫,龇牙咧嘴,充满着惊恐和恐吓,又由于某种原因,在原地没有跑走。
傅辛夷看到了封凌的手。
一只手上食指一节、小指侧旁都红肿着,是冻疮。另一只手还在袖子里,并没有拿出来。之前在前厅,他双手都缩在袖子里,拱手时有遮掩,一点没暴露。
“我以前很喜欢猫。”封凌还蹲在那儿,半点没在意自己手上的冻疮。他和傅辛夷说话,话里带着点笑意,“我先生待着的地方阴暗潮湿,常年会有虫蚁蛇鼠,总将本子啃咬坏。要是能养猫的话,那儿会好很多。”
傅辛夷注意到封凌用的是“以前”。
她问:“后来为什么不喜欢了?”
封凌笑淡了些:“我不喜欢的人,他养了一屋子的猫。”
爱屋及乌,厌人及猫。
猫是无辜的。
傅辛夷听着耳边歇斯底里的猫叫,同情心泛起,觉得那颇有爱心的养猫人士挺无辜:“他做了什么,让封解元能连带猫都不喜欢了?”
幼猫见喊了半天,封凌都没收回手,警惕又试探性探出一只脚。
“下次见着人了告诉你。”封凌这样回答。
他面上浅笑,内心回答: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给他赐了一杯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