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辛夷进了门,寻了位置坐下。
门敞开着,良珠陪在傅辛夷身侧,守卫站在傅辛夷身后。
景曲给自己灌了两杯茶,意识比刚才清醒了一点,慢吞吞记起了傅辛夷是谁:“啊,是傅家大小姐。傅尚书的女儿。”
他给傅辛夷倒了茶,又给自己添上茶水,随后揉了揉自己额角:“实在对不住,喝多了酒,现在晕乎乎的,能记起您是谁很不容易了。”
傅辛夷朝着景曲笑了笑,没有接过茶水。
肖先生整了衣服,没刚才那么荒唐的样,手里还拿着酒杯,有一下没一下抿着,用眼神打量着自己面前的少女。
十六岁的少女,因为一个男子名满京城。容貌上佳,姿态稳重,整个人温润如玉石,如同她名字所代表的花一样,也像是她今日穿的衣服一样,淡紫色,漂亮,雅致。
她轻笑一声,将酒杯搁在了桌上:“我记得游街时,你穿得很是鲜亮,没想到今天穿那么素。”
傅辛夷应了一声:“是顾姨娘为我准备的衣服。”
肖先生单手托腮,歪头看着自己面前乖巧的少女:“和你娘当年的品味很像。”
她另一手拿起了筷子,点了酒水在桌上画:“你娘当年在京城是无数男子的心中人。求娶的媒婆一个个快将云家的门槛给踩烂了。”
傅辛夷听着面前的肖雯说着过往,小心应对着。肖先生应该是在上次游街见着了她,这才能一眼认出她。这种擅画之人,对人长相会有极强的记忆力。
十二皇妃也比十二皇子更容易记下她的样子,即使她一次穿的是男装,一次穿的是女装。
不过她没想到肖先生会和她说她娘的事情,就好像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娘。
肖先生手下的筷子不过寥寥几笔,便将一个女子轮廓画在了桌上。她最后在女子脸上点上了一点,将其容貌最精髓的地方显现了出来:“京城里大户人家的女子,基本上都互相认识。”
她唇勾起了一个弧度:“不过我与她们常常玩不到一块儿。”
肖先生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酒,声线能明显听出是女子的声音,却听着略有点低,还有一点像皇后娘娘的懒散调。
傅辛夷对声音敏感,却觉得自己也想太多。
肖先生还在继续讲着:“我喜欢画画,喜欢骑马,喜欢往外跑。她们却喜欢在一个院子里,一起看看花,看看草,弹弹琴,念念书。”
傅辛夷笑了一声:“喜好不同罢了。”
肖先生轻挑眉:“是。只是没想到你娘走了,她的丫头倒是爬到了她头上,成了现在傅家的女主子。”
她将筷子搁下,带着点感慨:“时也,命也。”
傅辛夷笑容收敛了起来。
再往前一些日子,傅辛夷如果听到这种话,必然心里会有疙瘩。所有人都极为复杂,看着一个个都对她极好,但背后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她初入这世间,尽可能去和他人交好。想着她娘都去了,顾姨娘和傅尚书在一起也没什么。想着皇后和她娘交好,后来进宫没了联系也很不容易。
她却没想这群人之间光是扯一条关系线能扯出一堆事情来,连她自己身世都至今是个炸丨弹。自己身份尴尬不说,还随时有被刺杀的危险。
傅辛夷说不清那种情况更加好一些,但她知道肖先生对她没什么好感。
至少,她说出来的话绝对只能增加自己和顾姨娘之间的矛盾。皇后娘娘即使怀疑有人下毒,即使不相信顾姨娘,也绝没有刻意在她面前说顾姨娘的不是。
“傅府的事情,劳烦肖先生挂念。”傅辛夷客套和肖先生说着,“爹身边一直没个人照顾,我又痴傻多年。爹平日公事繁重,多亏顾姨娘一直照料我,才让我免于受苦受难,熬到今日能见着外头风光。”
屋子里景曲并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隐隐针对起来的气氛,还挺认真点了头:“说实话,听起来顾姨娘做得确实不错。”
肖先生瞥了眼景曲。
景曲见到肖先生冷冷的视线,讨好笑了声:“哎,肖先生还喝酒么?小二还没拿酒上来,我去催一催。”
肖先生身子微动,刚准备抬脚,景曲麻溜从桌边起身,往外头探脑袋:“小二?小二!”
小二匆忙跑上来,笑盈盈应声:“来咯。客官您稍等啊,马上就送上来了。”小二手上拿着个大木头托盘,放着三坛酒,还有纸笔和墨。
前者是给肖雯雅间里送的,后者是给傅辛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