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娃,你舅老爷他们这，你咋倒了这半天的酒？”
魏阿毛正?在气头上，魏义海手背在后面,从门外面进来。睨了眼自家的娃,眸光不?偏不?倚扫向魏卓然?。
娃摔在地面,啃了一嘴巴灰,他都瞧见。进门的时候,还撵走几个看热闹的小娃娃。
魏阿毛侧过身,要给魏义海拉张凳子坐，被魏义海的眼神瞪到旁边,年?轻人站在那里,表情讪讪的。
“舅舅,老三,你们都来咧。”魏义海倾身，拎起桌上的酒瓶,开了这瓶新酒,他走到抽旱烟的老汉那里，微微躬身，自顾自地拿起老头面前的酒杯，注入满满的一杯白?酒。
“舅舅，义海先和?你喝。”魏义海喝得很豪爽，压杯酒喝完，给自己?满上一杯,仰头喝光，放下杯子蓄满。
老汉绷着脸，眼睛迈到旁边，冷淡地说：“你再多喝七八杯,我也不?会喝的么?。”
魏义海笑了笑，直起来腰杆，拎着酒瓶到了边上，“义海差点忘记喽，舅舅是不?喝酒的。毛娃，来给你舅老爷倒饮料，饮料不?醉人。”
“老三，你喝点什么?？”魏义海转到许笳旁边，酒瓶往桌子上一放，卷了卷衬衫的袖口?，“咱伯侄两个有些年?没坐下来一起喝过酒了吧？”
魏义海边说，魏卓然?的杯子里已经蓄满了清亮的酒液，“老三，喝。”
魏卓然?不?为所动，冷漠地看着魏义海动作连贯的表演。
魏义海一连喝了两杯，脸上泛起了微红。魏阿毛过来扯他膀子，拧起了眉毛说：“爸，你还没好?利索，不?能这么?喝。”
魏义海扫了圈餐桌，右手扶住高脚椅的后背，笑道：“我今天高兴，舅舅、明娃、老三……还有许干部都来给我过生日，我这是长脸哩，十里八乡哪个能和?我比？搁平常，你们这些稀客，我是请都请不?到。”
“来的都是客，毛娃倒不?下去?，我这老子就撵上来，你们要是还不?喝，就是真的不?给我魏义海面子。”
话?说开了，每个人的情绪反而都打开，魏义海不?想再装假客气，刚才脸上的恭敬从容一秒变成了赶客，巴不?得这些人立马下席的表情。
抽旱烟的老汉拿起烟锅子吧嗒抽了两下，对着桌子腿儿磕掉里面的灰，冷冷地哼了句：“要不?是为了桂兰，我们几个会吃你的席？”
“我拎来的两个大猪腿，还抵不?上你这桌招待？”老汉哆嗦着手站起来，明娃赶紧走过去?，扶着老头。
年?轻人在老汉耳边说了两句，老汉更激动了，烟锅子丢在明娃手上，指着魏义海的鼻子骂道：“你就不?是个东西，亏得桂兰跟了你半辈子。你在外面胡吃海塞，老娘不?管，老婆不?疼，桂兰替你撑这个家，养了两儿一女，你回?头想想，你帮衬了她几回?？年?轻的时候大家都苦，那先翻篇，现?在日子好?了，你灌了黄汤，在外面沾花惹柳，回?家撅着腚享受，心情不?好?了就拿老婆出气。”
“桂兰是我亲妹妹，我们贾家就她一个女娃娃，爹妈去?的早，几乎是我抱在手里养大的。嫁到你家里一天福享不?到，隔天就是两顿毒打，魏义海，你的良心让狗给吃了？让你养的狗给吃了？”
老汉越说越激动，明娃扶住他肩膀，老人喘上一口?气，咳嗽个不?停。
“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白?纸黑字写点什么?。”老汉脊背挺得笔直，盯着魏义海说。
魏义海竟哈哈大笑，仰起来脖子喝掉了手里的酒，顶着眼睛里的红血丝说：“舅舅，怎么?就恼火起来了？”
他给自己?舀了一碗汤，边喝边说：“你都是听谁在瞎传话?，我和?桂兰恩爱的不?得了。我吃粥，她吃干的，在外面是比她风光一点，回?了家里我让她管，心甘情愿让她管，我挣的钱都归她管。我们都这么?过了半辈子了，舅舅今天来，是打算替她讨公道？”
魏义海将碗筷丢到桌上，冷冷地说：“拆人姻缘，天打雷轰。舅舅年?纪都这么?大了，咋还像那些毛糙不?经事的娃，专挑我过寿的日子给我找不?痛快？”
魏义海说完，眼神迈到了许笳那里，故意拿腔拿调地说：“舅舅也是体?面人，贾家沟的组长，几天来吃酒我很高兴。如果是来挑事的，我也只有一句话?：送客。”
“你……”老汉气得发抖，又是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旁边的明娃护在老人面前，也气得不?行，“表叔，你太过分了！”
“爷爷，我们回?去?。咱不?受这个气！”
“你去?把桂兰给我叫来，我要问她话?。”老汉不?甘心就这样算了，哆嗦着手看着面前的魏义海。
魏义海冷冷地笑了笑说：“桂兰她正?忙着写礼单哩，怕是没功夫来给舅舅敬酒。”
“阿毛，送你舅老爷他们回?去?。”魏义海转过身，向旁边的魏阿毛吆喝，顿了顿补了一句，“把院坝外面杆子上的两个猪腿也带上，咱家不?差这点东西。”
“好?嘞，爸。”魏阿毛走到门口?那里，傲慢的眼眸扫向屋内的角落。
“爷爷，咱们走！”
“大伯，这破席我们还真不?愿赶。”
魏阿毛领着母亲那边的几个亲戚，挤过院坝下面搭的彩条棚桌椅，到了橘子树那里架起的细竹竿，魏阿毛真就听魏义海的话?，将那两个熏得油光发亮的大火腿取下来还给了他的亲舅老爷。
明娃很愤怒，没有去?接。老汉往地上呸了口?，喊旁边瘦一点的小辈拿回?来，“这魏家屯，我贾老二就是死了，也不?会来报丧。更不?屑登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