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下午最后一节雷打不动的自习课就像一面照妖镜,只一眼,就能立刻分辨出学霸、学渣和中不溜混日子的。当然,也有端午这样的异数。这个女生用学霸的治学态度学出了学渣的水平。上次摸底考试,她理化生三科成绩刚好凑够单科的满分,她妈妈端曼曼在家长会上臊得没处躲没处藏的,从学校回来顺路就买了鸡毛掸子。
叮铃铃,下课铃声姗姗响起。五班的学生,不论是打瞌睡的,扯闲篇儿的,看小说的,还是下五子棋的,早在下课前五分钟就把桌面收拾干净做好了秒撤的准备。铃声还未落地,端午周围的座位就空了。再过两分钟,端午按着盖住她大半张脸的眼镜儿嘴巴一张一合默诵着单词从题海里露出脑袋。
“千金。”
她摇着睡得死沉的同桌。
“千金,下课了。”
“千金,就剩咱俩了,值日生要赶人了。”
李一诺擦着口水迷迷瞪瞪地仰起脑袋。
“哦……哦…..”
端午把卷子叠好正要塞进大包包里,动作一顿,拧着胳膊去看肘部的淤青。最后一节课上课前,李一诺跟宿敌宋娇娇一言不合打起来了,她本来是去拉架的,结果不留神踩了宋娇娇,宋娇娇一脚就把她踹到桌子底下去了。
“宋娇娇说你什么了?”
李一诺闻言精神一震,咬牙切齿道:“要你管!”
“你别理她啊,她那脾气,你越理她她越来劲。”
“你当我愿意呢?你看看宋娇娇啥体型,一脚能给咱俩肩并肩踹到东墙外小池塘里。你当我愿意跟她动手呢?”
“千金。”
李一诺最烦别人叫她“千金”,那绝没有“一诺千金”的美意,那是“千斤”的谐音。因为她虚胖。
“滚蛋!”
端午撇撇嘴。搂着大包包跟在李一诺后面走出教室。
李一诺愤愤的表情也就维持了五分钟,两人走楼梯下来的时候,李一诺眼看四下无人立刻用荡漾的表情跟端午讲那个叫林闵的男生。也就两三次乏善可陈的一点也不暧昧的偶遇,她从各个角度各个切面抽丝剥茧地讲,端午好脾气地听着,随时在她需要的时候声援几个语气助词。
一出校门端午跟李一诺就双双让人截住了。截住他们的是前不久因为打架斗殴被学校劝退的几个男生,也是宋娇娇引以为豪的,传说中曾经打断任课老师肋骨、打得高年级的学长不得不转学的“干哥哥”。
端午悄悄咽一口吐沫,紧张得膀胱要炸开。
李一诺色厉内荏道:“你们要干什么!老师们再过几分钟开完例会可、可就出来了!”
“就问你是不是李一诺,磨磨叽叽你找抽呢!”
“我……叫李想。”
端午瞪着胡扯的李一诺。
带头的男生微微眯起眼——跟香港古惑仔学的。
“李想我认识,高二五班的,比你好看多了。”
李一诺掏出平光眼镜戴上,镇定道:“我是三班的李想,三班都是学习型的,男生多女生少,我是班花。”
端午滚滚的尿意戛然而止。
男生嗤笑,转身跟伙伴说:“应该不是她,娇娇说李一诺四肢肥大一脸雀斑,她倒没什么雀斑……我去你妹的班花!”
李一诺倒是不敢回吼“去你妹”。
三个小流氓气势汹汹奔向校内。
李一诺拉着端午在萧瑟的秋风里撒丫子往附近的站牌跑。两人赶上了一辆正要起步的公交车,既不是李一诺家的上饶街方向,也不是端午家的南山方向,公交车开过了三站,李一诺终于松开手,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端午脑后的街景,一脸笑意。
“怎么了?”
“你看这是哪儿?”
端午往车窗外看了看,笑意跟着爬上来。那是一个有点破旧的溜冰场,李一诺在这里摔断了腿,端午在这里磕掉了门牙。
端午饭前回到新家所在的维多利亚小区。维多利亚小区是本市最早的别墅区。小区历经三次大规模整改,如今已经算是这个现代化城市最著名的景点之一。端午跟着妈妈端曼曼住进来的头一天,一个人在小区里溜达了整个下午。
端午推开门,差点撞到只比她早半分钟进门正在读高三的聂明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