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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平行时空·三(2 / 2)


萧晋心思缜密,北境布防被做成了数张真假莫辨的图纸,自己握着最紧要的那一份,其余分藏在心腹手中。卫谚的这张布防图五分真五分假,可对于眼下岌岌可危腹背受敌的北境,仍万分致命。萧青得了布防图,当即将信透给匈奴,朔方幽州并州沿线边境陷落,萧青与青州的梁王一南一北,里应外合,将萧晋困在了翼州常山郡。

窦伏苓再醒时,只觉头疼欲裂,身下颠簸不堪,金戈之声不绝于耳。她竭力回神,才发觉自己竟在马上,四下刀光交错。她吓了一跳,本想自己已死了,却未料一睁眼便好像见到了短兵相接、遍地尸骸的战场。

“不想死就莫乱动。”身后传来个浑厚的声音,竟是萧青身边的匈奴人。

窦伏苓倒是一心求死,挣扎着便要落马,动静叫身后追来的人瞧见了。那人快马追上,当即大喝:“沮渠離!放开她!”

那声音太过熟悉,宛若惊雷在她心头划过。窦伏苓闻声回头,见到卫谚的刹那,泪水便唰得落了下来。

大新精锐已将所剩无几的匈奴人马团团围住。沮渠離勒马看向卫谚,他已率军追了他数日,眼下匈奴人仰马翻,支撑不了多久。沮渠離想了想,道:“我将她还给你,你放我回匈奴。”

卫谚颔首:“好!”

窦伏苓看着卫谚身后精锐,奋力摇首,朝他喊道:“莫应他!萧青夺了布防图,你快回去助殿下守住北境!”

“噗——”身后传来一阵轻笑。窦伏苓心头忽生疑窦,只听身后那人道:“傻了?多少月前的事了。什么北境,早归入了我匈奴。”

窦伏苓一愣。再见端坐于马上的卫谚,这才恍然。他那样重的伤都好全了,她这双眼一闭一睁间,竟已发生了那样多的变故。可卫谚不再中山王身边守着,反倒带了这么多的精锐来寻她……她不敢再想。

出神之际,卫谚策马行到沮渠離身侧,将窦伏苓从沮渠離马上抱回到自己身前。

窦伏苓认出紧跟在他身后的人正是韩鄢,一颗心倏地高高提起。她迫切扫视一周,最后落于卫谚面上:“大兄他……还有殿下和王妃……”

沮渠離突然接道:“早死了。”话才出口,韩鄢便执起□□,警告地对准了他的脖子。剩余精锐纷纷仿效,拉弓对准了匈奴人。沮渠離当即噤了声。

却是来不及了。

窦伏苓闻言,只觉一阵天昏地暗,天旋地转间,周身被抽去了所有生机,头脑发沉,不住地向后倒去。卫谚当即抱紧了她,却被带得一起坠下马。窦伏苓浑身发颤,怔怔盯着卫谚:“是……真的?”

日中的阳光正盛,却照不到卫谚幽深的眸子里。

窦伏苓闭了眼,胸中一闷,竟生生呕出口血来。卫谚心悸不已,一下慌了神,想替她擦去唇边惊心的红,却接了满手的鲜血。窦伏苓抓紧了他的手,任凭手中血污脏了他的衣袖,艰难开口:“是……是我,我丢了……布防图。”

卫谚不答,见窦伏苓满脸满身的血,眼中闪过一瞬的怒意与杀气。那本不是她的错。他知她受不了,只想慢慢告诉她窦伏婴之事,甚至一辈子都不知晓才好。可这沮渠離!

“沮渠離,莫怪我不守诺言,要怪便怪你这张嘴!”他抽出佩剑,正要向沮渠離刺去,剑梢却被人握住了。

手心伤口疼得锥心,逼出了汹涌的泪。窦伏苓望向卫谚,咬牙握紧了他的佩剑,闭眸撞了上去。

……

比方才更多的鲜血涌了出来,顺着长剑汩汩留下,浇灌着二人身下这一方东倒西歪的草丛。卫谚失手丢了佩剑,蹲下抱起了窦伏苓,拼了命地试图用手堵住她颈上的伤口。可任凭他如何用力,温热的血仍沿着他的指缝不停不歇地流出,顺着他的臂,流入他的袖中,又从浸饱了的衣衫上一滴一滴没入土中。

怀中的身子渐渐瘫软。他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他看着窦伏苓紧闭的双眸,竟不知这样小的身子,却可以流出这般多的血。她只是个贵女,连轻磕一下都会喊疼的贵女,这么多的血,她得有多疼,得有多疼啊!

……

他杀了沮渠離,剿了沮渠離所有的匈奴部下,带着再无生机的窦伏苓与仅存的建章营精锐,隐入了翼州山林之中。

******

元朔二十九年,匈奴大举入侵,朔方破,失幽、并二州。中山王晋身死,世子琅下落不明。

元朔三十一年,梁王封太子。隔年秋,天子驾崩,太子晟继位,改号元寿。同年,封世子青为太子。

元寿四年,天子崩,太子青继位,改号绥和。

绥和三年,翼州大旱,哀鸿遍野,民生凋敝。百姓揭竿而起,围攻巨鹿、常山二郡。隔年春,卫尉韩鄢成功平乱,封上将军。

绥和五年,匈奴南下攻翼州,上将军韩鄢大败匈奴,收复幽、并二州。

绥和六年,故中山王世子萧琅现身北地,收朔方,建建章营。

绥和九年,萧琅起兵朔方,收青州、兖州。

绥和十一年,萧琅逼宫,天子禅让。明年,萧琅登极,改号建始。封上将军韩鄢卫将军,尊卫谚为相,封睢阳侯。

******

冬去春来,青山依旧。

这一年已是建始二十六年,卫谚已很老了。他自请告老,重又回到睢阳。

前来长安城外送他的韩鄢也已须发皆白:“我等这般年纪,今日一别,不知可否再见。”

“此生怕是难了。”卫谚望着万里晴空,悠悠叹了声:“要再等上不知多少年,等你我都换了样貌身份,不定还能再见。”

韩鄢:“当真要走?”

卫谚摩挲着手中微微泛白的荷包,笑得知足:“她在那。一人在那待了三十余载,我得去陪着她。”

韩鄢默了,蓦的想起他们蛰伏近二十载重回长安后,卫谚头一遭事便是将早夭的窦氏女君写入族谱,上了祠堂。一番忙碌,不惑之年的人,却像个将要娶亲的弱冠少年一般。

他失笑:“若女君得知你待她如此,也不枉此生了。”

卫谚摇首:“终是我害了她。”

昔年种种重现眼前,可过得太久,眼下想来竟再无往昔锥心之痛,只余无尽苦楚心酸,磨人难耐。他回首看向浮华长安,喟叹出声:“若天道垂怜,只望还能再见她。”

作者有话要说:狗血来得猝不及防,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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