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清下朝以后,殿门外不远处,领命在北元寻找各色美人的奴才们聚集在了一起。
几人围作一团,脑袋埋成一个圈,小声地交涉着。
“你们说,这美人,咱还找么?”
“你敢违抗王命?”
一名奴才摇头,但有些为难地问,“但王不是要娶邻国公主了么?”
“娶公主,和王偷女人,这冲突吗?”
奴才思索片刻,道,“说的也是。”
北元与展西的联姻,虽说两国的王都不情不愿,但结果还是大家都乐见其成的。
白泽鹿抵达北元时,已经是几日后了。
临时被派来服侍她的奴才候在门外,里间只剩下了白泽鹿和行文两人。
“殿下。”
行文刚要开口。
白泽鹿抬眸看她一眼,行文顿时止了声。
而后,她的视线越过行文,扫了一眼门外。
行文便明白了,找来纸笔,快速地写着什么。
白泽鹿接过纸,一目十行。
看完后,她忽地勾了下唇,将纸燃尽。
“有感情,就会有弱点。”
白泽鹿轻声道。
旁人大约察觉不到,但行文跟了她太久,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语气里的讽刺。
很淡,即便是行文,也有些疑心是自己的错觉。
“让她们进来吧。”
“是,殿下。”
行文退至门外,唤奴才们进去伺候。
等了许久的奴才们对于自己的新主子多少有些好奇,一进门便有意无意地将视线移到主子那。
而后,殿内安静了。
片刻,才有轻微的吸气声。
临时被派来的奴才们保持着看见白泽鹿前的姿势,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规矩已经被忘在了脑后。
嘶……
王应该是修了八百辈子的福气。
奴才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
自从被迫联姻以后,千清就显得有些消沉。
在得知邻国公主已经到北元这个消息时,千清正在御花园的亭子里喂鱼。
他望着在水里扑腾着的鱼,叹了口气,心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指尖提溜着鱼食,有一搭没一搭地洒着。
这么心不在焉地喂了会儿,他忽然想到了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
万一……万一这邻国公主相貌丑陋。
想到这里,他不禁开始思考,他千辛万苦守下来的江山,要来有何用。
到头来,这王做得如此憋屈。
女人只能有一个便罢了,还不是自己选的。
这说出来,像话吗?
千清张开掌心,手里的鱼食尽数落进池里,他拍拍手起身。
两国联姻是大事,确立下来后,北元便开始准备起这事。
这场大婚,该是举国同庆,因此百姓们的税收也有所缩减,而镇守在边境的将军,也被短暂地召回。
大婚当晚,北元万家灯火。
由于北元的礼俗,千清在这之前都没能见到自己王后的模样。
他倒不是不好奇,恰好相反,他暗中观察过一番被派去伺候自己王后的那些奴才,进去前神色自若,出来时却表情呆滞。
这王后……是得有多丑,才能让这些奴才露出这样的表情。
此后一直到今晚,他都再没打听过白泽鹿的消息。
怀着牺牲小我,成就北元的想法,千清一路上不断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不管有多丑,都先忍了。
以后有的是机会找女人。
但如果真让北元和展西交恶,这些年来为北元打下的基础先不谈,那些才安定下来的百姓和将士,又得面临新的战事。
战争所带来的伤害,比任何灾难都要可怖。
到了殿门,千清的步伐稍顿。
他宽慰自己,做王,就是这样,身不由己。
殿内烛火摇曳,七月的天还透着闷热感。
千清缓步进去,黑眸半垂着,望着地面。
直到视线里出现了红衣的一角,裙摆是偏暗色的红底,勾着金边,精美非凡。
他一时没忍住,就抬了下眼。
榻上的人很安静,身上层层华服,繁重复杂,却又美不胜收。
顶上的红盖头偏薄,光映过去,她的容貌在红纱之下若隐若现。
看不清楚,却反倒增添几分神秘。
千清身上的散漫敷衍稍微收了点儿。
“王。”
一侧的奴才提醒。
他这才取了喜秤,靠近了些,还为抬手,鼻尖便传来了一点儿隐约的馥郁。
来自他的王后。
千清垂下眼,轻轻挑起那碍事的红盖头。
红纱顺势滑落,露出主人的面貌。
一双潋滟乌眸抬起,安静地望向他。
如同画里的人走出来,周遭一切都变得黯然失色。
光影交错间,衬得那人更加千娇百媚,活色生香。
千清的手悬在了半空中。
屋内莫名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