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有心脏供体?,只是捐献者和她进行供体?免疫的HLA配型,结果都极不理想。匹配度不高,术后的免疫排斥反应便可能要了她的命。
她的身体不堪重负。
宋忱觉得不妨一试,周岚却在犹豫。她能忍受女儿一天天衰败,无力而沉闷地躺在病床上,至少她活着,她不能接受她的女儿因为做手?术出任何一点意外。
宋忱看着周岚的眼神一点点变得疯狂,直到有一天,她假寐,听见周岚握着她的手?,温柔呢喃:“忱忱,我们为什么?要把思维局限于脑死亡患者的心脏呢,活人解剖,任何一个人,都能与你进行HLA配型,我一定?能找到最完美的心脏,你再等等,很快……”
她说着说着,留下?了滚烫的眼泪。
活人解剖。初听到这个词,宋忱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她强作镇定?,努力让身体?不要颤抖,她不想被周岚发现。周岚走后,她睁开了眼睛,盯着苍白的天花板,闻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她眼里有恐惧,更多的竟然是……希望。
周岚越来越忙碌,病房越来越空荡,宋忱平静地吃饭睡觉,默许一切在静悄悄中发生,直到有一天,病房外传来了父母的吵架声。
那个周岚曾经那么热烈的爱上,愿意为之结婚生子的男人,叫嚣着说要离婚。
“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我照顾忱忱的时间里,你指不定?都和野女人生了多少?小畜生!”
“不想要忱忱你当年怎么不说?!女儿是我一个人的!你滚!”宋忱听见她妈妈带着哭腔地嘶吼。
然后她听见爸爸语气疲惫地说:“为什么?你不相信,没有别人,从来没有,我至始至终只有忱忱一个孩子。我只是累了,你太疯狂了。”
“周岚,我劝你收手,忱忱能活到今天,我已经知足了,她本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她也很痛苦,我们都错了。”
“我们在为当年的选择赎罪,你何必加深手上的罪孽?你回头吧。”
宋忱听到爸爸的叹息声。爸爸说,她本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可她想活啊,她想像她的名字一样,真?挚热烈的活着,妈妈明明说要给自己一座象牙塔,可她拥有的只是沉闷死寂的医院。
爸爸是那样一个不信命的人,白手起家,凭着一股冲劲走到今天,最后却默默地信了佛,带发修行,吃起了斋,时不时穿着一身袈裟,在佛寺里敲着木鱼。
周岚只冷笑:“不可能。”
宋忱突然推门走了出去,吱呀一声,惊醒了二人,周岚那样的慌张。
宋忱在爸爸期待的眼神中走到周岚身边,平静开口:“我跟我妈妈想的一样,我想活,你不能剥夺我活的权利。如果我的活是以别人的死为代价的话,那就让她死好了。”
她的语气那样冷漠,心却在抽痛,她终于被逼着,做出了决定。爸爸用一种怪异而近乎绝望的眼神看着她:“你不配叫这个名字,你不是我女儿。”
“谁稀罕?”宋忱冷笑,看着爸爸走了。
做手?术那天,她爸爸穿着一身袈裟,从佛寺的前?门跪到了后门,三步一跪,使劲的磕头,磕的额头红肿,地面沾血。
一条生命在流逝,一条生命在新生。
死掉的,是个很美的女孩儿,花一样的年纪。
然后,她就来到了恐怖世界。
那只鬼,住在她的心脏里,汲取她的营养,掠夺着她的生命,冷眼看着她走向逃不脱的死亡。
也许从做决定那刻起,一切已经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