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皇子,魏珠不敢多言,却不敢在皇上说话之时不答声,忖度着皇上心意,小心道:“幸而太子爷心胸宽阔,不怪罪。”
康熙立时按下气恼不悦之色,悠然笑道:“朕的太子,焉有不好的?去,摆驾慈宁宫。”
溪则由垣暮引路回到慈宁宫,礼仪周全地与他主子道谢,而后正整理衣容,疾步走了进去,不料一进门就见到了那给她引路的宫女,溪则正要发问,宫女先迎了上来,连声告罪:“好姑娘,奴才腹痛不已服侍不周,正想立刻去接姑娘,不想您竟自个回来了。快进去吧。”
她话语诚恳,面容亦是温厚老实,溪则有些犹疑,然而她再是心存疑惑,也不能问讯慈宁宫的人,只得压下不提,忙进去。
太皇太后又与她们说了些话,就派奴才送她们出宫了。
康熙到时,贵女们正走了干净。
“你来迟一步,若早些,还能瞧瞧那些小姑娘,一个个,嫩得花骨朵儿似的。”太皇太后笑言,康熙觑她神色,料想是对各家小姐十分中意,便也展出笑意,道:“到了老祖宗跟前,凭她什么花儿朵儿,都得吓得讲不出话。”
两人照顾皇太后,说的都是蒙语,太皇太后听康熙这般说,转头朝皇太后道:“你瞧瞧皇帝说的,我这老婆子有这么吓人?”
皇太后在太皇太后与康熙面前大多只听不语——他们说的内容太高深,她插不上话,这回见二人相互打趣,便也笑着凑趣了一句:“皇帝就爱浑说。”
一通玩笑,殿中气氛很是融洽。太皇太后正色道:“你别说,还真有敢讲,且字字句句都应情应景,颇有胆气。”
“哦?谁家的女儿?”
“彭春之女,董鄂氏,石文炳之女,石氏。这两人容清德茂,言语功行具是出挑。”
康熙沉吟片刻,道:“石家乃是望族,如今族里与石文炳没出三服的就有三个封疆大吏、两个都统,石家祖上本是苏完瓜尔佳,满洲八大姓之首,地地道道儿的满人,祖父石延柱追随太宗伐明,立下大功,封固山额真,后破李自成、平土寇,战功赫赫,加少保兼太子太保,进三等伯爵,其三子石华善为豫亲王多铎之婿,授和硕额驸,在平定“三藩”中,虽有过、亦有功,事平后,朕宽之,如今的三等伯是石文炳,任正白旗都统,且石家从不党阿,也不骄纵,如此人家教养的女儿当是不会差;至于彭春,乃是开国五大臣之一的何和礼四世孙,其父哲尔本为三等伯,康熙十五年,彭春加太子太保衔,授正红旗蒙古副都统,三藩之乱时,战功卓著,新近又率军攻打雅克萨城,立下大功。”
皇家娶媳妇,娶的不只是一个人,还有其祖上威赫,家世如何,父兄是否得力。且是给太子选妃,皇帝一面疼他,想给他找些助力,一面却又怕又不好的岳家带坏了他儿子,康熙仔仔细细的对比了一番,石家比董鄂家要强。
“胤礽还十三,再晚几年大婚也无妨,劳老祖宗与皇额娘再相看相看。”人家闺女是够好了,但他儿子更好,康熙笑吟吟道。太皇太后焉能不知皇帝这点心思,镇声道:“我与皇太后多方查探,这两人是最好的了,旁的没了,我的意思,保成娶一个,余下的那个给老三。”好不容易相看了两个顶尖儿的,别浪费了。
康熙闻言,情知他宝贝太子的媳妇只能在这两个姑娘里挑了,便道:“那朕再考校她二人父兄才干。”不能让太子娶一个很能惹事生非的家族。
康熙说罢,迫不及待便告退了。
一旁的皇太后这会儿忽的聪明起来,心底腹诽,你连人家祖上三代的底细都翻得清清楚楚难道还不知道父兄才干如何?
太皇太后等康熙走了,才唤出一名小太监,问道:“适才叫你跟着石氏,可听见皇太子与她说什么、做什么了?”
小太监极是伶俐,口齿清晰的俯首回话,他躲在不远处,将两人之间的交流看的清清楚楚,当下便从头至尾的将场景描述了一遍,连两人的动作语气都没落下。小太监答完话便不声不响的退下。
指派了垣暮,而非亲自相送,又未再问名姓,太皇太后思忖着低语道:“如此看来,保成对她还真是‘心有好感,随口一问’了。”董鄂氏才十岁,小了些,若要等她,得再过几年,保成如今这般,还是早早配一个稍能如他意的,得他亲近,也好早早诞下皇孙。
皇太后虽要呆萌些,却毕竟在宫里大半辈子了,其中的弯弯绕绕她想不明白,但若他人不遮不掩的放到她跟前,她却是能瞧明白的。
两宫太后对视一眼,之后又与康熙通了次气,胤礽的姻缘便这般定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