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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避暑(1 / 2)


李朝歌看到顾明恪,明明尴尬极了,还要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问:“你从裴家回来了?”

顾明恪轻轻“嗯”了一声,随后,又无话了。

李朝歌不敢想?象顾明恪刚才听到了多?少,她努力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裴家人还好吗?”

问完李朝歌自己都想?唾一声,裴家人好不好,关她什么事呢?

在李朝歌的努力下,气氛越发尴尬,难为顾明恪还一脸正经地回答:“裴相不日启程云州,裴纪安同行。裴老?夫人打?算回祖籍,我母亲也会回去?。裴老?夫人托我给你捎一句感谢,他们一直想?当面道谢,可惜没找到机会。”

李朝歌随意点?头:“不用谢,本也不是为了他们。”

顾明恪颔首,一股淡淡的尴尬弥漫在两?人中间?。李朝歌没有问顾明恪什么时候回来,顾明恪也没有问刚才她们在谈论什么。

顾明恪一想?到刚刚听到的内容,就觉得?大受震撼。凡人女子私底下竟然在谈论这些吗?

这些年,凡间?发展的过于快了。

顾明恪说?起?今早送到镇妖司的案子,李朝歌暗暗松了口气,顺势谈起?公事。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睛一下子溜到顾明恪手指上,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起?刚才侍女的话。

李朝歌尴尬地移开视线,划过顾明恪脸颊时,瞬间?又注意到顾明恪鼻梁窄而挺,鼻尖精致,远比张彦之的好看多?了。她紧紧抿住唇,憋得?脸都红了。李朝歌心虚地放空视线,绝望地想?,完了,她以后没有办法坦荡地看一个人了。

·

二张得?宠,朝堂内外马上感受到这件事情。召见当天,女皇封张燕昌为云麾将军,行左千牛中郎将,封张彦之为司卫少卿,赐下住宅、奴仆、绢帛。又过了仅仅三天,提拔张燕昌为银青光禄大夫,准许他们兄弟每月望朔和朝臣一起?上朝。

半个月内,张氏兄弟的权势剧烈膨胀,武元庆仿佛完全忘了张燕昌原本是送给李常乐的男宠,立刻和二张交好,彼此推杯换盏,亲如兄弟。其他臣子嗅到风声,也纷纷巴结,张府门前每天车马塞道,宾客盈门,张燕昌无论走到哪里,身边都拥簇着人山人海。

镇妖司里,白千鹤压低声音,和周劭讽刺道:“之前人说?臭味相投,我还不信,现在看来真有几分道理。来俊臣这小人和那对?兄弟走得?很近,最近是魏王、梁王府上的常客。呵,我看他们还真是投缘。”

白千鹤和周劭虽然一个是贼一个是匪,但两?人都混江湖,平生可以作恶,但不能?不义。他们两?人最看不上那些小人行径,偏偏最近认了个齐全。

先是来俊臣阿谀奉承、栽赃陷害,随后是梁王魏王玩弄权术,现在又多?出来两?个以色侍人的男宠,这简直是在白千鹤和周劭的忍耐极限上跳舞。周劭也很看不惯,但他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示意周围,对?白千鹤说?:“行了,外面我们管不了,做好自己的事就成了。”

白千鹤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女皇喜欢,他们再看不惯又有什么用?白千鹤毕竟本行是贼,不敢说?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但说?话的时候保证不被别人听到还是绰绰有余的。他敢和周劭说?这些,自然做好了万全准备。

白千鹤撇撇嘴,坐回自己的位置。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又探过身,神神秘秘问:“听说?那位五郎,风姿容貌和顾寺卿很像?”

周劭用力嗤了一声:“快别埋汰人了。就算不在一个衙门,我也得?替隔壁说?句公道话,那位和顾寺卿差远了。但凡见过这两?人,就说?不出把他们放在一起?比较的话。”

“是吗。”白千鹤挠鼻子,他沉迷下班,每天一散衙准是第一个冲出皇城,所?以他还没见过大名鼎鼎的张氏兄弟。只?是听人说?,那对?男宠中的兄长?五郎,容貌清雅,风姿卓越,很有盛元公主驸马顾寺卿的风范。

白千鹤心里想?道,看来他得?找机会瞅一眼这对?兄弟了,尤其是张彦之。不知道张彦之似顾明恪的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但是他们成功了,白千鹤现在对?张彦之充满了好奇。

说?起?这个,周劭也难得?八卦了两?句:“非要说?像的话,我看那个大的更像另一位,就是这几日要出京的裴纪安。”

白千鹤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兴致勃勃地凑过来:“长?相很像吗?”

周劭摇头:“是感觉像。都是那种一看就读了很多?书?、很喜欢端着的人。”

“顾寺卿也是啊。”白千鹤道,“他读的书?还不够多?,他还不够端?”

周劭还是摇头:“不一样。顾寺卿更冷更仙一点?,他就算不说?话,站在那里就显得?很不好惹。但那位五郎,远远看着像一个负心读书?人。”

白千鹤拍着腿哈哈大笑,这个形容非常生动,他已经想?象出来了。李朝歌老?远就听到白千鹤放荡不羁的笑,她走过来,叩叩敲门。

白千鹤和周劭抬头,一看到李朝歌,瞬间?都坐正了。李朝歌淡淡问:“你们说?什么呢,笑成这样?”

“没什么没什么。”白千鹤疯狂摇头,“我正让他给我讲案子呢。”

李朝歌冷冷瞥了他们一眼,转身出去?了。李朝歌走后,白千鹤和周劭又凑在一起?:“指挥使是不是听到了顾寺卿的名字,所?以才过来了?”

“不好说?。”

白千鹤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脸上的表情十分崎岖:“他们这夫妻俩真是够了。不过话说?回来,如今洛阳里,就数他们这对?最靠谱了吧。”

当年那一拨天之骄子、天之骄女,如今和离的和离,流放的流放,还留在京城里的所?剩无几。名满东都的裴郎即将远赴边塞,千娇百宠的小公主李常乐嫁给了魏王。李常乐嫁给武元庆本来就有气,成婚后越发豁开了玩,魏王自己也有满院姬妾,夫妻俩干脆各玩各的,谁也不管谁。武孟氏干生气,却没法管。

她是能?管住自己的宝贝儿子,还是能?管住女皇的宝贝女儿?武孟氏干脆眼不见为净,全天住在大儿子梁王府上,再不过问魏王府之事。

兜兜转转至今,当年最离奇的搭配,也是最不被人看好的一对?,反而成了模范夫妻。当初李朝歌强抢顾明恪的时候,白千鹤差点?一口酒呛死,当时酒楼里所?有人都下注,赌这两?人什么时候闹翻脸,白千鹤还悄悄压了一枚铜钱。如今看来,他那一枚铜钱是回不了本了。

白千鹤摇头啧了一声。

酷吏横行跋扈,二张炙手可热,连着张家其他人也鸡犬升天。但这些,都和裴纪安无关了。

五月初六,端午节的热闹还没过,裴纪安牵着马,走出定鼎门。奴仆在旁边传话:“郎君,行李都清点?好了,可以出发了。”

裴纪安点?头。他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车,顿了顿,最终还是对?奴仆说?:“让父亲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奴仆也看到那边的马车了,他躬身行礼,麻利跑开。裴纪安放开缰绳,慢慢走向马车。

他停在马车三步远的地方,这里可以听到说?话,又不至于被人误会。裴纪安拱手:“广宁公主。”

车帘没有动,过了一会,里面传来熟悉而陌生的声音:“裴郎君怎么知道是我?”

裴纪安垂眸,轻轻笑了一下。只?能?是李常乐了,因为李朝歌不会来。

两?人相对?无言,最后,还是李常乐按捺不住,掀开帘子道:“云州偏僻荒凉,常年打?仗,你真要去??”

“是。”

“你这一走,兴许,就再也回不了东都了。”

“是。”裴纪安静静说?,“请广宁公主保重。”

李常乐咬牙,她气的不轻,又发不出来,最后恨道:“你出生以来一直住在长?安洛阳,根本没有经历过苦日子。等去?了云州,你一定会后悔的!”

裴纪安没什么波动,平静说?道:“谢广宁公主关心。时候不早了,请广宁公主回府吧。”

他还是这样进?退有度,温文尔雅。曾经李常乐最喜欢他这副温和从容的模样,如今,她恨他没有反应!

李常乐用力攥着手,不知道示威还是请求,说?:“如果你不想?走,我可以帮你留下。只?要你愿意,帮你官复原职,甚至把裴伯调回来,都不成问题。”

说?完后,李常乐紧张地看着他。裴纪安并没有像李常乐期待的那样露出喜色,他抬眸看向远处的旌旗,轻声说?:“靠引荐给二张兄弟,讨好他们吗?”

“不是!”李常乐脱口而出,声音尖锐刺耳。她眼睛里一下子涌出泪:“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裴纪安没有收回目光,自然也没有看到李常乐眼睛里的期冀和失落。无论如何,二张是李常乐献给女皇的,二张兄弟官位飞涨,也有李常乐在其中推波助澜。无论她初衷是什么,走到这一步,他们都没法再做同路人了。

裴纪安说?:“广宁公主,时辰不早了,您该回去?了。臣祝您平安喜乐,一生无忧。”

说?完,裴纪安转身往后走。李常乐再也忍不住,推开车门,跳下来大喊:“你祝我一生无忧,为什么保护我没有忧愁的那个人不是你?”

“臣不配。”

“她已经成婚了!”

“广宁公主!”裴纪安回头,眼中一瞬间?迸出厉色。李常乐从没见过裴纪安这样的眼神,仿佛他不再是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而是发号施令的神君。李常乐被吓住,眼泪扑簌簌落下。

裴纪安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用力握了握拳,对?李常乐道:“对?不起?,臣冒犯了。广宁公主,胡乱臆测会害死人的,请广宁公主谨言慎行,勿要乱说?。”

裴纪安说?完转身,义无反顾地朝裴家车队走去?。他骑上马,没有再回头望李常乐一眼,干净利索地拍马离开。

李常乐眼睁睁看着裴纪安策马远去?,马蹄后扬起?蒙蒙的灰尘。人影越来越小,很快,她就认不出裴纪安的背影了。

李常乐双手捂住脸,失控地大哭。太?子阿兄走了,父皇走了,现在,连他也走了。她生命中重要的人,一个又一个离她远去?。

曾经她,李怀,裴纪安,裴楚月,高子菡,长?孙表兄,他们一群人玩得?多?好,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去?年那些谋反案,李朝歌在其中没少出力,李朝歌也不是清白的,为什么众人都相信李朝歌,却不信她?

所?有人提起?李朝歌,都承认李朝歌手段狠辣,但光明磊落,不会使阴谋诡计。李朝歌光明磊落,那拿不出台面,只?会使魍魉诡计的人是谁呢?

他们以为李常乐愿意做这些吗?给宫里送男宠,结交来俊臣等酷吏,她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营救李怀?明明是她的亲人朋友,为什么最后,他们都偏向李朝歌?

侍女见李常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害怕李常乐这副模样被魏王府和女皇的人看到,连忙扶着李常乐上车。李常乐在车上擦眼泪,她并不知道,在她登车后不久,裴纪安在风中勒住马,回首望向洛阳。

高大威严的洛阳矗立在阳光下,佛塔上的金铎声随着风,悠悠穿过裴纪安身边。僮仆从前面折返,问:“郎君,您在看什么?”

裴纪安自嘲地笑,是啊,他在看什么呢?他竟然还期待看到她吗?她不会来的,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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