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恪时常佩服李朝歌的应急能力,比如现在,她这个理由找的,顾明恪都没法接话。
顾明恪问:“衣料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李朝歌像模像样地点评,顺便悄悄坐起来,“摸起来还不错。”
顾明恪按了按眉心,慢慢撑起身体。李朝歌见他神情寡淡,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顾明恪摇头:“没有,梦而已。”
顾明恪坐起来后衣领松散,露出一截清浅的锁骨。李朝歌坐在床上,没有急着下床,而是问:“你昨天也做梦了。梦里发生了什么?吗?你看着不太开心。”
“谈不上不开心。”顾明恪淡淡道,“只是想到了很久之前的事情,有些累。”
李朝歌嗯了一声,眼睛静悄悄打量顾明恪的脸颊。他骨相流畅,剑眉星眸,想来小时候脸型就很好看。外面宫女听到动静,问:“公主,驸马,你们醒了吗?”
李朝歌应话,下床去打理仪容。顾明恪很快穿好衣服,从不用侍女假手。侍女给李朝歌绾好发髻,抱怨道:“这场雨真烦人,下了一整夜,现在还没有停。下雨天做什么?都不方便,也不知道还要下多?久。”
李朝歌看向窗外,窗扇半开,树叶轻轻向下滴水,入目所及,一切都被洗的晶亮。地上打落了满地碎花,紫色花瓣落在泥土上,像是铺了一层柔软的地毯。
李朝歌问:“这是什么?花,怎么到处都是?”
宫女朝外看了一眼,说:“不知道。自奴婢来行宫以来,这种花就一直种着。它只开半个月,开的时候清香满园,公主和女皇来得巧,正好赶上花期。”
李朝歌记得昨日宴会的时候,宫殿外就种着这种紫色花树,没想到她的寝宫外也有。这时候宫女把发髻簪好了,捧着镜子给李朝歌展示:“公主,您看,用这套首饰怎么样?”
今天下雨,没法出门,李朝歌没有盘复杂的发髻,只挽了一个单髻,两边插着浅绿色的玉簪。李朝歌从镜中扫了一眼,点头道:“好了,就这样吧。”
今日大家都要待在自己宫殿里消遣,李朝歌梳妆后,便去找顾明恪。她总觉得顾明恪情绪很低,好像从昨天做梦开始,他就不怎么笑?了。
顾明恪换了一身青色广袖衫,此刻正坐在水榭边看雨。他们这座宫殿直接连着湖面,此刻水天一色,雨水从屋檐上滴落,和后面的湖光氤氲成雾蒙蒙的影子。他坐在窗前,像是将寒霜星河穿在身上。
李朝歌坐到顾明恪身边,问:“你怎么一个人坐到这里来了?”
李朝歌今天穿了白色上襦,碧色长裙,身上的发簪也非常清淡,和顾明恪坐在一起倒非常搭配。顾明恪听着外面滴答的雨声,说:“屋中阴潮,坐久了压抑,不如在这里听雨。”
“你倒是有闲情雅致。”李朝歌靠在窗沿上,伸手去接屋檐下的雨线。过了一会,李朝歌无?聊,说:“这场雨不知道要下多?久呢,总这样坐着也不行,我们找点东西消磨吧。”
顾明恪说:“雨声为伴,正好弹琴。宫殿里有琴吗?”
李朝歌怔了下,实在没料到顾明恪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高雅。李朝歌问外面的侍女:“宫里有琴吗?”
侍女被问住了,行礼道:“寝殿里没有,乐器都放在昨日的宴客厅了。”
这是行宫,李朝歌临时居住的寝殿自然不会样样具备。李朝歌说:“去取过来吧。”
几个侍女连忙撑着伞去取琴,李朝歌要的东西没人敢拦,很快,琴就抱回来了。李朝歌支在窗户上,看顾明恪熟练地调弦,试音,那双修长的手搭在古琴上,说不出的好看。
李朝歌随口问:“你怎么突然想起弹琴?我还以为雨天清净,你要看书。”
顾明恪低头勾动琴弦,眼神淡淡的,看不出意味:“又不影响,随便弹弹。”
李朝歌听着他指尖流泻出来的琴音,叹道:“这可不是随便弹弹。你竟然弹琴也这么?好?”
顾明恪眼睛中带出些笑?,他自醒来后气场就低低的,现在那股孤寂寥落感终于消散了些:“小时候学过几年。许多年没有摆弄了,生疏很多?。”
李朝歌分不出他是客套还是真的觉得生疏了,李朝歌看了一会,若有所思道:“学琴是不是会让手指变长?张彦之就擅弹琴,你也是这样。”
顾明恪神情不动,手下忽然弹出几个急轮音:“你最近怎么总是提他?”
李朝歌怔了一下,都被这句话问懵了:“很多?吗?我今天才第一次提起他,还是因为你弹琴,我记得他也擅琴,所以才想起他的。”
顾明恪悠悠道:“他很擅长吗?”
李朝歌没多想,十分实诚地点头:“我听过一次,确实还不错。不过和你不是一个风格,你可能不会喜欢。”
顾明恪左手压弦,右手轻轻勾挑:“我是什么?风格?”
李朝歌沉吟,努力形容道:“你的琴音冷淡悠远,是弹给自己听的,他的要热闹一些。要我说,两种虽各有长处,但你的琴声不需要顾忌外人喜好,由心而生,自由自在,我觉得更好些。”
琴声慢慢和缓下来,顾明恪终于觉得舒服了。他说:“琴本来就是修心之器,大雅之音,急于讨人喜欢反而落了下乘。你喜欢什么?调子?”
顾明恪说完,自己都觉得有点打脸。他才刚刚说过弹琴不能为了讨人喜欢,紧接着就问李朝歌喜欢什么?。
李朝歌摇头:“我都可以。这么?高雅的乐器,我欣赏不来,你自己弹吧。”
李朝歌心想顾明恪在这里弹琴修心,她就不要打扰了。李朝歌起身,正打算离开,就听到顾明恪说:“乐器是用来给人听的,琴也如此,没那么高远。不如你来试试?”
“我?”李朝歌犹豫,她在艺术上的天赋可以说惊天地泣鬼神,她来弹琴,会不会太折磨琴了?
顾明恪停下抚琴,对李朝歌伸手,道:“无?妨,谁都是慢慢学的。我教你。”
李朝歌试探地坐过去,她双手停在案边,都不知道该放哪儿。顾明恪握着她的手指,手把手教她如何弹琴:“左手放在这里。这叫抹、拂,这叫勾、剔……别这么?用力,不是在挽弓。”
顾明恪手臂环过李朝歌肩膀,长袖垂落在李朝歌身侧,和她的裙裾交叠在一起。李朝歌最开始很紧张,顾明恪握着她的手,耐心地教她每个手指怎么动,李朝歌慢慢放松下来,渐渐也能跟着顾明恪弹一小段。
李朝歌低声问:“你怎么什么?都会?琴棋书画,武功剑法,无?所不通。你学这么?多?东西,小时候岂不是很累?”
“你又想打探什么??”
李朝歌生气,暗暗用胳膊撞了他一肘子:“我关心你呢!”
身后传来清浅的笑?,顾明恪胸腔轻轻振动,说:“不算累。现在回首再看,其实也没有什么?。我反而感谢当年学得多?,要不然,如今就得被你嫌弃了。”
这话李朝歌不服,回头反驳:“别污蔑人,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
顾明恪胳膊环在李朝歌身后,她像是靠在顾明恪怀里。她猛地回头,鬓发擦过顾明恪脸颊,差点撞到他的下巴。
他流畅的下颌线距离她仅有咫尺,李朝歌的眼睛正对着顾明恪嘴唇,那双唇淡而薄,棱角精致,看起来很诱人。顾明恪垂眸瞥了她一眼,轻声道:“看弦。”
李朝歌暗暗哼了一声,慢吞吞地收回目光,回到琴弦上。她心里忍不住走神,他的手指温凉细腻,碰上去像玉石一样,不知道他的嘴唇是什么?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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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沥沥,李常乐这一夜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出现了裴纪安。醒来后,外面还在下雨,李常乐心情越发不好了。
李常乐换了衣服,去给女皇请安。侍女说女皇昨夜睡得不安稳,现在还在睡觉,李常乐只能出来。她路上看到了张燕昌,李常乐眼珠微动,悄悄转到另一条路上。
“张燕昌!”趁着四周无人,李常乐赶紧叫住张燕昌,拉着他快步走到角落里。张燕昌任由李常乐拉着,等到无人之地后,张燕昌似笑非笑?地睨着李常乐:“广宁公主,我现在是女皇的人,你这样,被人看到恐怕不妥。”
李常乐一听,冷笑一声,毫不留恋地扔开手:“你以为我稀罕不成?张燕昌,众人看在女皇的面子上给你颜面,你勿要得寸进尺。你别忘了,是谁把你送到宫里的。”
张燕昌脸上的笑?阴沉下来。这段日子所有人都围在他耳边奉承,他的官职一涨再涨,张燕昌慢慢变得飘乎,仿佛他真?成了三品大员,而不是靠以色侍人。他和魏王、李常乐这些王孙公主坐在一处玩乐,气氛热烈自在,仿佛他们都是一样的人。但是现在,李常乐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告诉他,他们并不一样。
李常乐昨夜亲手给他摇骰子,今天就能端着公主的架子,高高在上地提醒他,你只是一个靠皮相侍奉老女人的男宠。
张燕昌毕竟是女皇现阶段最宠爱的男人,李常乐没有把话说得太死,转而换了语气道:“你也不想失去现在的生活吧,你放心,只要你和我合作,我可以保你以后荣华富贵。”
张燕昌冷笑,问:“哦,怎么合作?”
李常乐见他上道,脸上带出些笑?,说道:“很简单,你只需要在女皇身边说皇储的好话,让女皇把皇储放出深宫,搬入东宫。如果?你能说动女皇将皇储立为太子,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