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容精致,明明是那样好的样貌,但刚才训斥太监的时候气势森严,冷如寒霜,令人不敢生丝毫亲近之心。
忽然她攒出一个笑来,在令人眩晕的阳光下,眉眼弯弯,暖得惊人。
少年的瞳孔猛然睁大,愣住一瞬,但很快移开了视线。
怎么说呢?
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一粒尘埃,它在靠近太阳的瞬间,早已被这耀眼的光芒照射得消失殆尽。
他连忙慌张地低下了头,像他这样低贱的存在,连看她一眼都是玷污。
“我不……不需要你的同情。”他低声说,一脸倔强。
“这不是同情,这是钦佩。你比我坚强多了,我平日里练武蹭破了两道口子都忍不住一直喊疼。”叶寒枝认真地说。
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从小到大,这是第一个人为他治伤,甚至夸他,说她敬服他。
他直直地盯着她,想从她的表情看出她有没有说谎,可当他们的目光交汇,她眼中的暖意,就像是被揉碎了,满得快要溢出来。
“你走吧。”他软了声音,叹气般地说“别人看见你亲近我这种人,会说闲话的。”
“你何必自降身份?你明明是……”
“不。你不懂。”提问被他打断,他声音颤抖“你可知,我母族犯了什么罪?
“谋逆,是谋逆!”
叶寒枝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吐不出来。
难怪,他明明是皇子却被皇帝弃之如敝屣。
他的母族犯了这样大的错,可想而知,终其一生,他都必须背上这个烙印。
皇帝不会给他一丝一毫的宠爱,他只会厌恶这个孩子,厌恶他那身上流着的另一半血液。
地上的人看见她沉默,苦笑一声,挣扎着站起来准备离开,心中嘲笑着自己的愚蠢和贪婪,自己这样的身份,又有谁会靠近自己?
却忽然被一只纤细却有力的手握住。
“你让我想起了我弟弟,他只有五岁,很是玉雪可爱。”叶寒枝笑了笑,只是略带了几分苦涩,她感觉到面前的孩子想挣脱,反手将他紧紧握住。
“对了,我叫叶寒枝,小姨是卫贵妃,我受她邀请会在宫中小住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我可以来找你玩吗?”
少年无措地后退了几步,却无法甩开叶寒枝的手。
他想逃开,又不想逃。
内心挣扎了纠结良久,他抖着唇轻声说“好。”
他永远都忘不了,他对上的那一双眼睛,摇曳着万顷夜色的煜煜星辰。
从此,成了他一生的执念。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叶寒枝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
少年有些难堪地闭上眼睛,轻声说“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杂种,或者喊我小狗。”
叶寒枝哽住,有些无措地挠了挠脑袋“那,我帮你取一个?”
“好。”少年垂下头颅,带几分羞涩,他似乎很怕和其他人对视。
“唔……我们大夏国姓为江,”叶寒枝绞尽脑汁“那该取个什么字呢……辰怎么样?”
“辰字五行属土,是地支的第五位,属龙,又是日、月、星的总称。”
少年脸上有些似懂非懂,他没有资格念书,“真好听,”可是他的神情忽然一转“不过,这个字太贵气了,我的身份怕是不配。”
“还不如叫尘呢。”他表情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疼“一颗低贱的尘埃。”
“江尘,倒比江辰多了几分不俗。”叶寒枝拗不过他,只好点了点头。
少年,应该说是江尘,他低声喃喃“我有名字了,我有名字了,我……有名字了?”
他忽然将目光投向了叶寒枝,一脸不敢置信。
叶寒枝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很是难过,略发心疼起他来,于是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对,你有名字了。以后谁再喊你杂种,告诉我一声,我非揍死他。”
江尘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扯开了一个小小的弧度,但很快他像是反应过来,连忙抿住了嘴唇。
“不要再阴沉着脸,你生得很好看。”叶寒枝劝阻道。
她说我……好看?
江尘面上不显,没有什么表情,耳根却红得厉害。
沉寂的心脏开始咚咚直跳起来,震如擂鼓。
忽然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
他竟然开始对自己这烂到透底的人生,有了一些说不清的奢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