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花结束后,青云台早就换了一波人,眼下也不知是哪个诸侯国的世子正在比试剑术,双方打的难分难解,底下看热闹的人激动的喊叫助阵,好不热闹。
对这场试剑会毫无兴趣的人,已经各忙各的去了,譬如萧道隅,譬如,江月白。
离青云台偏远的凉亭子里,张幼陵兀自站着,衣摆子被风吹的飘忽不定,远远瞧着仙风道骨,半截饕餮面/具下,嗓音不咸不淡的。
“笑话,阿楚不是被你亲逼着跳了沧澜山?来同我要人。江月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从燕国皇室里把她接到身边扶养,二十多个春秋冬夏,捧在手心里从未敢委屈她过,如今人被你逼死了,神宫没有找你要人,你倒是有脸来找我?”
“我知道你一直把她带在身边,也知道你带她来昙中的目的,是为了给她换眼。”江月白凄然,切切祈求,“我五脏六腑移位,已经没有多少时日可活,我自知有负于她,恳请国师许我最后这段时间,尽我所能弥补她。”
张幼陵一拂袖,哼道:“不必,很用不上。老朽没时间同你闲话,你若果然悔恨,还是去阿楚衣冠冢前赎罪罢。”
当初陈国求亲的时候,他就应该拿出南歧神宫的威风来,不管阿楚如何喜欢江月白,都要把这桩婚事拦下。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是无用,他懒得继续和江月白废话,提步离开,留江月白一个人怔怔的在凉亭发呆。
萧道隅在不远处的歪脖子柳树下瞧着凉亭里的江月白,一脸的表情凝重,他随手折一枝柳条下来,在指尖来回绕圈,想事儿。
头上的妙龄少女穿着鹅黄衣裳,坐柳树的枝丫上摇腿儿,咬一口梨子,笑道:“王兄,听闻昭和帝帝姬上次试剑会就同你比试过,她果然天姿国色,剑术超群么?”
萧道隅捏片柳叶抿在嘴唇上,吹了个软和的调子,额首,“果然天姿国色,果然剑术超群。走吧,咱们去找她喝茶。”
萧熏儿哎一声,利落的从树杈子上跳下来,扎高的束发随着动作晃荡,显得她人很活泼开朗。
两个人并肩而行,很快从试剑会上挤出来。
萧道隅自从进了昙中地界儿,就已经吩咐手底下的暗卫隐在在昙中角角落落里,一只苍蝇的行踪都不曾放过,且让他们格外注意张幼陵,是以对张幼陵和秦楚的行踪,除了夜里就寝,暗卫均是两个时辰就回来禀报一次。
秦楚和临江刚进茶棚的时候,萧道隅这边就得信儿了。
江月白在凉亭少坐片刻,便急匆匆回来,到二楼一看,临江和秦楚双双不见了踪影,他心中大骇,又急匆匆下楼来,四处打听。
问了许多人,也没有人见到秦楚的行踪,倒是遇上了秦琬。
繁花一地的青石小路,秦琬迎面瞧见他,很是开心,两步过来挎上他的手臂,撒娇道:“月白,方才我在台上比试,瞧见你拉着张幼陵的姘头去了观瞻台二楼,比试完我去找你,你却不在,去哪里了?”
江月白掰开她挎着自己胳膊的手,冷冰冰地:“帝姬自重。”
秦琬也不生气,捏着帕子要给他擦脸,却被他躲开了。
有些尴尬,秦琬举着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月白,你怎么这样对我呢?你忘了当初我是怎么一身冻伤的把你从沧澜雪山救出来的了么?”她从手腕子上解下黄杨木的佛珠来,满是伤心,“你怎么能这么冷淡呢?”
“你所有的条件我都答应了,救命之恩我已报完,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关系了。”江月白推开挡在他面前的秦琬,匆匆忙忙就走,他得找秦楚和临江,如果不是碰上什么事情,不能两个人都不见了。
秦琬被他一推,脚下没站稳,歪在侍女绿绿身上,黄杨木佛珠掉落在地,她望着地上的佛珠串子,咬牙恨恨道:“我知道她在哪里。”
江月白猛的驻足,回头看她。
“你找她,不过是因为她像阿姊罢了,张幼陵痴心阿姊,捡了她回来,顶替阿姊的名字,张幼陵找了个替身来,就叫你被迷了心窍吗?月白,她不是阿姊,阿姊已经跳下沧澜山粉身碎骨了,你不是说过会立我为陈后?如今凭空出来个不知道是谁的瞎女人,就要为了她背弃自己说过的话了吗?”
秦琬振振有词的质问,端足了气势。
江月白往回走两步,双目通红的攥着秦琬的手腕子,喝道:“她不是别的女人,不是张幼陵的找的替身,她就是阿楚,告诉我她在哪里?说!”
秦琬被他吓一跳,往绿绿身上靠,诺诺回他:“你那么凶做甚么?我父皇母后也没有这样凶过我的,她伙着临江去喝酒了,我听到一耳朵,她说知道有个喝酒的好地方。”
江月白总算放下心来,没出事就好,甩开秦琬的手腕,诘问,“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秦琬摇头,“我也没看到啊,我怎么知道?江月白,你若心里真有阿姊,如今爱上个替身又算什么?当初只因你嫉妒她与张幼陵有情,从来心里没有你,便纵着我毁她眼睛,如今又爱上一个同她相像的,阿姊在九泉之下,死也不能明目吧?”
江月白咬唇,“阿楚害你被赵国掳去,你没有死,我让她还给你一双眼睛已经是无愧于心,当年你在雪山里救了我一次,我在宋文成手里救了你两次,我们之间早就两清了。我的事,用不上你插手,我爱的是不是阿楚的替身,也浑用不上你来置喙。”
如果不是念着当年她小小年纪把他从冰天雪地的沧澜山背出来,他压根就不会在这里同她废话。
江月白冷冰冰看一眼秦琬,径直离开试剑会,到外头去寻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