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城正窘迫的时候,一直在旁边听的金铃突然插嘴道,“我知道,是梅花香,甜丝丝的。”
“梅花香……”严少康略一沉吟,道,“是蜀中唐门的血影十三娘,错不了。”
伏城追问道:“你怎么知道?”神秘女人如果真是唐门的人那就麻烦大了,白麓城地处偏僻,大多数都是些江湖散客,魔教被铲除之后,有名有姓的门派他就没见过几个。
严少康是个用毒好手,对暗器也有所涉猎,解释道:“暗器这东西,做得越精巧越好,上好的银针细如发丝,软中带着韧劲,长度不过小指甲盖但杀人无形。血影针却是反其道而行,铸造上往古朴的方向走,三寸长的暗器很少见,但更锐利穿透力更强,来人若是个内功好手,一枚银针可以轻松透骨。血影针是好东西,但对于用针人的内力要求很高,不是随随便便能掌控的暗器。当今血影针用得好的也不过十个人,其中最有名的当属蜀中血影十三娘,她的血影针带毒,多少会对使用者有所影响,因此常年服用一种解毒丸,这种药带有一股梅花味儿。”
伏城比了个大拇指,道:“哥们儿高啊。”伏城默认女人身上都会有脂粉味儿,从未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么大的名堂,严少康仅从一个气味就能理出这么多线索来。伏城又问道:“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故意伪装的?”
血影十三娘的特征如此明显,要是有人刻意误导,绝不是什么难事。
严少康一板一眼道:“不知道,我只能推断出是谁,至于是不是冒牌货是你的问题。”
伏城听了之后觉得很在理,苦笑一声,唐门和夏侯府都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
宋小川听了半天,突然问道:“蜀中的十三娘为什么要来找你?唐门不比柳荫巷的刀客靠谱多了?”
伏城摇头道:“女人心海底针啊,我怎么知道?”
宋小川又道:“特地来找你,知道你不能杀人,要么就是看上你的本事,要么就是让你去当个替死鬼。”宋小川说到一半,瞥了一眼桌子上的金块,道:“这些钱估计是你的买命钱。”
宋小川的话说完,三个人都沉默下来,怎么看都是第二种可能性更大。如果这是送命的买卖,没人想掺和进去。尤其是宋小川,他生性胆小,就算是再缺钱也不敢接这个生意,何况听到了夏侯府,这个白麓城谁也惹不起的官家。宋小川道,“我……”
伏城刚想劝他想走就走,严少康冷不丁道:“也有第一种可能。”
严少康的话是说女人看上了他的本事,伏城讪笑了一声:“我能有什么本事?”
严少康宋小川和方海一齐盯着他,他们都知道严少康说的是什么意思。伏城在柳荫巷格格不入,除了不能杀人以外,伏城也是柳荫巷一个不大不小的“传说”,从沙城战役中活下来的唯一一个人,被人发现时手里握着的依然是一把没开刃的刀,而一个不能杀人的能却在沙城之战里活下来了,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严少康的一句话让在座的三个人都无形间有了一层隔阂,伏城对沙城之战闭口不谈,每次聊起来也会轻飘飘带过去。
伏城道:“都盯着我干嘛?你们爱去就去不爱去拉倒。”强扭的瓜不甜,何况是要一起搭伙滚刀子,心要是不齐说再多都是扯淡。
宋小川挪开黏在金块上的目光,现在这金块在他眼底不仅不诱人,散发出的金光犹如毒药,道:“我就算了,我胆子小没志气。”
方海则问:“你出多少钱?”
亲兄弟也要明算账,既然问了价钱,说明就想了解这桩买卖了,伏城伸出三只手指道:“每人三根金条,不用跟我进侯府。”
不进侯府危险被大大降低了,方海想也没想道:“我去。”
“算我一个,”严少康斜看宋小川一眼,道:“让你做个假名帖,又不是要你的命。”
严少康竟然出口劝宋小川?伏城一挑眉,倒不是质疑这句话的意思,严少康脑子好,武功平平但旁门左道的心思多得很。但他是一个凉薄性子,他怎么愿意掺和在伏城这种奇奇怪怪的生意里?严少康迎着伏城疑惑的目光道:“我缺钱。”
伏城心下了然,珍贵药材的开销大得吓人,严少康这个理由也算是说得过去。
其实伏城一说不用进侯府的时候,宋小川就有点后悔了。现在两人都已经表态,他自己倒是有点尴尬。伏城再三保证只是做几个文书与通牒,绝不会暴露宋小川的存在,宋小川才勉为其难的答应。
严少康问道:“接下来你想干什么?”
伏城道:“去趟天香楼”
天香楼是百花街最好的窑子,姑娘的品质最好,消息也最灵通。真正聪明的人,不会因为女人的枕边风就腿软口不择言了。但也有那么一群男人是色令智昏的主,一坛酒一个温柔乡,什么秘密都把不住。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最开始跟这帮女人打听消息的竟然是官家太太,宅院里的争宠夺势太激烈,让她们来这种风月场所交流交流。后来就是些趋炎附势想往上爬的小官爷,打听打听大人们的癖好,送礼也好投其所好。百花楼的老鸨从这里面嗅出了钱的味道,竟然做成了一条生意。慢慢的,生意竟然做大了,但也不是什么消息都有,每次去问也不过就是碰碰运气。
老鸨缩在太师椅里,她自己端着一盏君山银叶细细品着,给伏城上的却是茶渣子,看都不看伏城一眼,“问大问小?”
伏城看她的样子十分滑稽,明明就是个破窑子,却摆出了做大生意的架势,“问大的。”
老鸨道:“大的五十两。”
伏城掏出一锭金子,重重摔在桌上,柳曲木的桌面被砸出一个深坑,“我问夏侯府。”
老鸨狐疑地看着伏城,柳荫巷的事儿她也是刚知道,这小子真的发大财了?她摇头道,“夏侯府啊?那得加钱。”
伏城十分不耐烦地又掏出一锭金子,老鸨还是摇头。
“你也差不多快得了,”伏城心里烦躁,没时间跟她兜圈子,使了个眼色,方海快刀出鞘,抵在老鸨的肥脖子上,他继续道,“我就这么多钱,你爱要不要。”
老鸨却十分有底气,花街柳巷向来亲密,她每年都要给柳荫巷的刀主送上大把的银子,说起来伏城算是个什么东西?她做这行对谁都是笑脸相迎,却唯独看不起隔壁街的几个亡命之徒。她也不想跟伏城废话,语气有点生硬,略微嫌弃地看着伏城,“不是,大爷,这钱真不够啊。”
伏城打了个手势,方海的刀刃向前挪了点,刀尖逼出了一点血丝,他端起茶,看着里面飘着一层茶沫,又重重放下,茶杯咚的一声砸在桌上,“我也不怕告诉你,我这趟生意要是做不了,那就是个死,我既然要死,也不怕拉个人跟我一起死。”
老鸨的贼眼直溜溜地盯着他,好像在思考伏城这话的真实性,态度缓了些,道:“有话好好说不是?”
这一趟去百花楼的收获比伏城想象中的大得多,他本来没想着能套到多有用的东西,但天底下所有的好事儿好像都被他赶上了。好巧的,昨天晚上百花楼来的客人是夏侯府的侍卫,他酒后失言,跟美姬吹嘘自己要升官了,他得到了重任,押送了十个箱子进夏侯府,至于箱子里是什么,他不可能知道。
伏城得到这个消息,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不太信命,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他反而越要怀疑,线索赶巧似得一趟一趟往他眼前送,反而让他越发头疼。他好像是一只黏在蛛网上的无头苍蝇,没头绪地乱转,在蛛网上被越黏越紧,等着蛛王过来收网,享受成果。事实上,他的直觉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