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不去了??”
“凭什么不去?必须去。”我?说,“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抠,能被他?们请吃顿饭,那是我?的荣幸。”
赵知砚笑着点头:“好啊,那周五下?午,我?去你公?司附近接你。”
我?同意了?,然?后打算告诉他?公?司地址。但转念一想?,他?好像是知道的,因为年二十九那天他?就已经?去公?司接过我?了?。
可我?告诉过他?吗?又是什么时候告诉他?的呢。大概是过去很久了?,我?已经?完全记不起来了?。
我?们大致约定了?时间?地点,周五傍晚六点左右,在我?公?司大楼东南角的十字路口见。
那之后的几天我?们照旧忙着各自的事,合作公?司的人眼见着就要来了?,隔壁部门?的火终于还是很不幸地烧到了?我?们这边,周五下?午整个公?司都是沸了?锅的状态,我?忙得晕头转向的,直到杨灿来问?我?要不要一起下?班,我?才猛一个激灵,赶紧拿过手机看时间?。
屏幕上赫然?显示17:50,我?腾地起身:“我?今天有?事,就不跟你一起走了?。”
杨灿是个热心肠的好小伙,自从上回我?跟他?提了?句好像有?人跟着我?,他?就一直替我?留意四?周,后来他?摩托车修好了?,也会每天先顺路陪我?走到车站,直到看着我?上了?公?交,才跨上去发动车子骑回家。
今天要不是他?提醒,我?真就把赵知砚给忘了?。我?抓过包,一手扯过外套挂在臂肘里,杨灿在一旁说着“那行,姐你自己路上注意安全”,没等他?说完,我?已经?跑了?。
我?冲下?楼时,阳光从公?司大厅的玻璃门?投射进来。虽说已经?快要傍晚六点,但外边天色还算亮堂,最近白昼越来越长了?,春天就快要过去了?。
天气不错的周五下?午,眼前这条商业街上人群鼎沸,热闹得摩肩接踵。我?跑到街口张望,很快就看见马路斜对角的报亭边,赵知砚正倚墙站在那里等,不过他?在看手机,并没看见我?,再说隔着一个喧嚣的十字路口,也太远了?。
我?单向望着他?,正要穿过马路,这时候手机震了?震,我?点亮屏幕,消息来自赵知砚:“六点了?。你人呢?”
我?低头回复:“马上。”
那时的我?是怎么想?的,后来我?回忆了?很多次也没想?通。
可能我?真是累得有?点恍惚了?,也可能我?一心只想?着快点过去找他?,平时我?是多么小心谨慎的一个人,那个下?午居然?敢在车流交汇的路口打着字向前走,连信号灯都忘记看。
直到人群的惊叫和尖锐刹车声从我?耳边同时响起,我?还没意识到这些声音与我?有?关。
我?只感到面前扑来阵风,同时斜刺里伸出一只手,那手抓住我?的胳膊向后用力?一扯,我?整个人被他?拖拽着踉跄后退,然?后猛地撞在他?身上。
惊惶抬头时,一辆货车猛刹在我?眼前,司机摇下?窗怒骂:“闯什么红灯?没长眼啊!”
我?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后怕得手都脱了?力?。我?僵着身子,不知该作何?反应,这时我?身后那人出声了?,他?声音朗朗的,平静又张扬:“抱歉啊,这信号灯变得太快了?,她也是没注意。”
那声音在我?头顶飘荡过去,阔别的熟悉感,我?如触电般惊颤回头。
视野里的人一身干净西装,脸色清淡而温和,垂下?眼看我?时,喧闹的人和来往的车,一切一切,就全成了?他?的背景。
他?还是从前那副出场模式,毫无征兆、蛮不讲理地就突然?出现在我?身旁,戏剧般,命运般。
我?也就还是从前那副感受,心脏在胸腔里嘭嘭直跳,喉咙胀痛得发不出声,当这个人重现我?面前,那些我?曾努力?想?要遗忘的瞬间?,又都不受控制地重新涌进了?我?脑海,他?为我?挡球的瞬间?,外套披在头顶跑来帮我?遮雨的瞬间?,漆黑的暴雨夜里伸手捂我?耳朵的瞬间?……
那么多次他?横空冒出来保护我?的瞬间?,后来回想?,那全是我?一次又一次心动的瞬间?。
可记起来又如何?呢,我?想?,那终究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仰头望着他?,许久许久,我?回过神,将手臂从他?掌心抽回来。
摩擦过的皮肤有?些泛红,拉我?时他?真的用了?好大力?气。我?怔怔抚着手臂,他?则仔细端详我?,又过好一会,他?笑了?声:
“干吗总低着头呢?梁初,你就这么不愿见我??”
我?大概是被那红灯困在了?他?身旁,无处遁逃,只能轻撤开一步,离他?远些:“没有?。”
“没有??”他?挑眉反问?,“那为什么不通过我?的申请?”
“什么申请,”我?望着信号灯说,“我?没收到。”
“嘁……”他?失笑,“撒谎。”
他?笑得真轻,也真刺耳。饶有?兴趣地歪着头,一副把我?看穿了?的样子,似乎也毫不觉得这番交谈有?何?不妥,神色轻快洒脱,就像揶揄玩笑的老朋友。
可我?们还算朋友吗?我?们明明早就什么都不是了?啊。
我?平静地望着他?,诧异间?忍不住去想?,是不是他?们生?意场上的人,都最擅长在重逢时将往事化作云烟,不管从前有?过多么死去活来的纠怨,再见时也都能像无事发生?一样,泰然?自若地一笑泯恩仇。
我?却没那本?事。
我?一句没讲,后来红灯转绿,我?收回视线,向前走去。
“梁初。”
他?留在原地喊我?,我?没回头。他?便又自顾自道:“再见。”
说什么再见呢,我?捏紧了?手机想?,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见的。
可我?又是怎么了?呢,不过几十米宽的一条人行道,我?走得飘忽忽的,到了?对面还又差点被来往的自行车刮到胳膊,我?定了?定神,好半天才记起来,我?是过来找赵知砚的。
我?朝报亭跑过去,跑近了?,才发现他?刚倚过的那面灰墙边不知何?时已经?没了?人,此刻空空荡荡的,只是洒满安静而浅淡的夕阳。
赵知砚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