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育终于把面吃完了,正准备收拾一下时,就有一双手替她将桌子上的垃圾拿起来扔掉了。
她早已料到像江纵这么有责任感的人今晚会揽下陪夜的任务,但还是佯装诧异地问:“只剩下你了吗?”
江纵瞥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说:“不然你还想有谁?”
“……”没能听到那个膈应人的名字,稚育稍稍松了口气,转而盯着已经快九点的表又问,“你吃饭了吗?”
江纵答非所问道:“你不再问问今天是什么情况吗?”
“嗯……不就是你被挑衅赴约,然后被迫卷入打架吗?”稚育叹了口气,“虽然倒霉的是过路的我。”
“你应该知道我曾经因为什么进的少管所吧。”
意识到少年好似是想要认真地讨论一下过往,稚育点了点头,迅速端正了最近的态度,目光澄澈地望过去。
江纵轻声笑了下,直白地问:“那你为何不害怕,还想要靠近我?”
“……”
像是不需要稚育回答一样,他自顾自地说下去:“不怕我对你做同样的事吗,这世界上有人会喜欢上那样一个人吗?喜欢上一个未来的强|奸犯?”
顿了下,他又好似有些疑惑,“可你也不喜欢孟舟言。所以,接近我,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稚育好像有些明白了。
江纵从一开始起就觉得她的靠近是不怀好意的,但突然间发现了她根本不是因为孟舟言而靠近,也尚未发现她的其他计划,瞬间就把自己的假设推翻了。
可他还是不相信她是毫无目的的。
然而,越是关系趋于平等,他就越是觉得不安,所有在最开始用“不怀好意”所估量的关系都变得不可靠了,于是之前被忽略掉的无数细节就变得明晰起来,他甚至陷入了自我怀疑。
比如,他意识到自己的坏脾气和不堪的过去不再是恐吓她离开的利器,相反,这变成了他害怕她逃离的缺点。
这种恐慌让他自暴自弃地想要完完全全把自己暴露出来,然后去寻找那个可能本就不存在的“被接近的真相”。
虽然她有些高兴江纵终于因为她的过度介入而意识到她的不同了,却不得不试图让对方迅速脱离这种怪圈,只有这样,一切才能向正常方向进行。
稚育抬头,认真地看向他的脸,轻柔而温和地开口:“有人说,如果有人冤枉了你,那冤枉你的人实际上是最清楚你是被冤枉的,而你一旦想要自证清白就会卷入其中,所以你应该立马逃走。可是这太弱了,你并没有改变什么,你还是被冤枉了,你还沉浸在不堪的回忆中,他却已经宣布自己胜利了。”
江纵似乎冷笑了下:“不然呢?变成像他一样的人吗?不执着于此,不才可以受到最少的伤害吗?人哪有那么精力分给讨厌的人,更何况,这份厌恶并没有实质性的作用。”
稚育摇了摇头,诚恳地说:“不,我的意思是,你不应该被困在被冤枉中,哪怕你已经无法打败冤枉你的人,但至少,你应该选择相信那些相信你的人。”
“——比如我。”
江纵不相信她的相信。
他太清楚了,这个世界上从不会存在着无缘无故的信任,也不会存在毫无利益取舍的支持。他犹然记得,哪怕他当时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下那个女生,但那个女生却还是迫于压力指证了他。
他也愤怒过,难以置信过,可后来却自己想通了。
她不过是趋利避害罢了,她不过是不想要过得比他更糟糕而已。
但不知为何,他看着稚育眼中满满的坚定,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些动摇。
也许,真的有人不一样,真的会有人选择他。
沉默了好一会儿,江纵才低声说:“我当时只是想救她,只是想要抓住她。”
稚育说:“我现在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