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厉勇侯殒命、二皇子被巨石砸坏了脚,继续前往西?戎平乱的任务就落在了五皇子萧祁亭的身上。西?戎本就与沈长寄在一条船上,此次出征自然也只会有一个结果,唯一的赢家也只有五皇子殿下。
若说成宣帝先?前还有精力去分沈长寄的势力,但现在是不能了。
沈贵妃无缘无故得?发疯,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成宣帝想下旨叫沈长寄夫妇进宫侍疾,可他每每一要开口下旨,楚贵人就在那哭哭啼啼地说头疼。
色字当头,成宣帝怎么忍心见美人难过,于是抛下了所有的朝务,专心地留在楚贵人的寝宫里,日夜不离。
沈贵妃被捆起来,关进了冷宫。一起发病的嬷嬷被杖刑打了个半死,她大?小便?失禁,完全丧失了自理能力。
可这主仆二人疯疯癫癫的,谁又愿意?近身伺候她们呢?
又过了几日,楚贵人的伤好了许多,可成宣帝的头疾却犯了,浑身无力,四肢酸软,时常有看不清眼前物的时候,耳边还总有人低声呢喃的声音。
“陛下照顾贵人过度劳累,应断绝一切劳心之事?,安心静养。”
贺离之一身飘逸的白衣,俊朗清隽,长身玉立于龙榻前,颇有些衣冠楚楚的江湖骗子模样。
他先?前找出了沈贵妃的病因,还治好了楚贵人,清了宫里的邪祟,颇得?成宣帝信任,他的话成宣帝是听的。
加上楚贵人一听陛下龙体?有损,急得?泫然若泣,成宣帝被这温柔小意?的耳边风日夜吹来吹去,逐渐沉沦在享乐里。
沈长寄将宫里的情况传达给?谢汝时,谢汝只是淡淡点头。沈长寄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问道:“夫人可还有后招?”
谢汝摇头,“杀人这种事?我行,还是交给?你和舅舅吧。”
她不是强大?到无所不能的,但她相信沈长寄可以?。
她已经将沈贵妃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至于成宣帝,那不是她能近得?了身的,她尽了自己能做的最大?的努力。
“如果我都做了,还要夫君你干什么?”她理直气壮道。
沈长寄唇畔的笑意?越来越浓,“此言有理。”
“夫君,看守冷宫的,是什么人?”
“夫人想如何?”
“莫要看得?太紧了,”谢汝浅笑着?,“或许她还会给?我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那药到底是何作用?”沈长寄十分好奇。
“会叫人记忆错乱,动摇人的心智,会勾起用药人最深的执念,同?时伴随着?强烈的破坏欲,如果对一个人的恨意?很强,那么体?现便?是毫无理智地想去杀了他。”
沈长寄若有所思,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半晌,转身离开了房间。
沈长寄出去办公事?的时候,谢汝坐在暖阁的榻上看书。
看了一会,莲月拿了几套新裁制好的冬衣来。
“夫人瞧瞧,咱穿哪件?”
谢汝从书册中抬眼,见是好几身从没穿过的新衣裳,她看莲月隆重的架势有些疑惑。
“去作甚?”
“夫人您忘啦,明日便?是去华府给?老夫人贺寿的日子啊。”
谢汝微怔,拍了拍头,“还真是……”
差点忘了。
然后便?是一阵兵荒马乱,选衣服,挑首饰,挑贺礼……
转眼就到了第二日。
华家与沈府只隔一条街,沈长寄和谢汝出了门,沿着?小巷朝华府走。才刚走到拐角,便?看华府门前门庭若市,吵吵嚷嚷的。
谢汝头戴着?帷帽,透过薄纱往外看,见有不少奢华的马车停在华府大?门外头。
“夫君,这老夫人恐怕是个极厉害的人呢。”她头微微侧向沈长寄,压低了声音说道。
不少人都是带着?许多贺礼上门的,都拥堵在门口,也没让进去。
“嗯,”沈长寄握紧她的手?,“走吧,我们走侧门。”
倒不是怕人见到华家和他们有关系,只是……
沈长寄偏过头,看向自己身侧打扮娇俏、身段窈窕的女子,抿紧了唇,握着?她的手?缓缓收紧。
她太好看,太招眼,怎能给?人看呢。
沈长寄不动声色地用大?半身子挡住远处偶尔投注过来的目光,牵着?人,折向另一个方向,来到侧门前,敲门。
一个长相和气的嬷嬷开了门,说了不少吉祥话,将沈氏夫妇迎了进去。
来到了会客的前厅,里头已经有不少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了。
沈长寄进来时,厅中寂静了一瞬,谢汝明显感觉到原先?轻松的氛围变得?紧绷。
她轻咳了一声,将笑意?忍住。
“哎,夫君你把人吓着?了。”她小声说道。
华氏一眼便?看着?了谢汝,她今日穿了一身湖绿色的袄裙,看上去愈发清新淡雅,在人群中十分显眼。
华氏笑着?迎了上去,“沈大?人,沈夫人。”
她亲自将小夫妻二人引到一旁落座,熟络地与之攀谈。
有不明就里的人好奇:“那是首辅大?人?”
“是啊是啊,真是奇了,没想到表姑母能请来这般人物。”
“能叫姑奶奶应允来她老人家的宴席,只怕是外界对首辅大?人的传言都做不得?真啊。”
“是了,是了,传言不可尽信……”
“据说首辅夫人慧智兰心,亦是十分有才之人,二哥逢人便?夸,说沈夫人有大?能,在医术造诣上远超他。”
众人又是一声低呼,频频往沈氏夫妇的方向打量。
能来此参加寿宴的皆是品行家学都无可挑剔之辈,他们就算议论?,也不带任何贬义,他们眼中都只看得?到对方的优点与长处,不会对旁人过于苛刻,指手?画脚。
那些打量的目光并不讨厌,相反的带着?善意?,可沈长寄仍被看得?全身不舒服。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蜷,忍着?把那些看阿汝的人的眼珠扣下来的欲/望。
华氏察觉到沈长寄的不悦,心里暗自好笑,她侧了侧身子,站在谢汝的面前,将那群愣头青的目光都挡在身后。
沈长寄赞赏地看了华氏一眼,这才满意?地端起茶杯喝茶。
“夫人,大?人,请稍坐片刻,待母亲起身,我迎二位去内院。”
谢汝一惊,“内院?”
他们是头次上门,且与华家说不上亲厚,非亲非故,为?何会被如此厚待。
华氏笑着?点头,“夫人先?前救了妾身一命,母亲说要好好谢谢您。”
“都说救命之恩如再生父母,妾身虚长夫人些岁数,管夫人叫娘是不太合适,但我华家说到底欠夫人一条命,夫人乃是贵客,自该受最尊贵的礼遇。”华氏俏皮地半开玩笑似的说了此番话,眼神真诚。
谢汝却觉得?受之有愧。
“为?医者,怎能见死不救?夫人莫要太客气。”谢汝推脱道,“更何况夫人那日助我入宫,叫我见到了我夫君。”
她转头看了看沈长寄,庆幸道:“我得?以?求救成功,还要托了夫人的福。”
华氏摇头,怎么都不肯认同?。
什么能与一条命相比?
没一会功夫,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来传话,说老夫人起了,叫人进去。
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下,谢汝和沈长寄跟着?华氏进了内院。
谢汝瞧见其中一个小姑娘满是期待的目光,失笑道:“他们不能进去吗?”
华氏看了一眼那群小辈,笑道:“他们不能,亲缘隔得?较远,年轻人还吵闹,母亲喜欢清净,自然不会见他们。”
她见谢汝沉思,笑着?解释道:“我母亲年轻时惠及不少人,有的是承了母亲的救命之恩,有的是受了我父亲的惠,那些人每年都要来送贺礼,但他们是进不来的,能进来的也不一样能见到父亲母亲。”
走在廊下,过门槛时,沈长寄下意?识扶了一下谢汝的手?臂,见她走得?稳当,才又松开,淡声道:“华家倒是神秘得?很。”
华氏笑着?打趣:“可不,二位马上就能见到比皇帝还神秘还不好见的人了。”
她说话坦率至极,颇得?谢汝的好感。
过了垂花门,沿着?抄手?游廊,来到了正房的院中。
院子里丫鬟小厮忙成一片,他们正在院里搭建一个简易的帐篷。
“待会在这里招待宾客,”华氏解释道,“二位随我来。”
门口站着?两个丫鬟,见华氏来,合力将门帘挑起。华氏走在前头,沈长寄扶着?谢汝,进了正房。
华老夫人坐在太师椅上,背挺得?笔直。她如今六十,却头发黑亮,不见鹤发。慈眉善目,精神矍铄。那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好像有光。
“娘,客来了。”
华老夫人柔和的目光打量着?谢汝,又看了看沈长寄。
她拄着?木杖站起身,慢慢走到谢汝的面前。
她盯着?谢汝的脸看了好久好久,才道:“将你的手?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