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他可是见过真的“真龙天子”的人,皇帝姐夫除了比他英俊点,也没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啊。
“唔……头角峥嵘,颧骨冲天,下颌无?肉。耳带反骨,只能说是‘异象’。反正我和我师父都没看出他有什?么皇帝命。”
换完衣服的刘铁齿走了进?来说道。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隔壁打开的房门里,正在熟睡的万澜,然后惶恐地转过头来。
要说帝王之相,恐怕这里的这个才是吧。
“他入门没多?久,就被他师父看出心术不正,将他赶下山去,接受各种历练。当年师父说了,他如果悔改,将来还能回到山门。”
万达啧啧两声,摇了摇头,“可惜啊,要是当年干脆逐出师门,现在你也不用亲自跑一趟了。”
被逐出师门后,这位很有钻研精神的侯同学并没有放弃他的求学道路。
辗转回到家乡河北后,据他自己说,遇到了一个不知名的野道士,传授了他一本神书。他自学成才后,得了大神通,在河北一带授人符水,给人做法除妖,结交江湖人士,逐渐打开了名气?。
后来又遇到一个道士,再一次同他说他有帝王之相,听得侯同学深信不疑。这回他干脆改名叫做李子龙,来到京城,居然真的开始筹谋要登基做皇帝的事情了。
“不过老刘,这种谋反的大事,你远在江南,又是如何得知?”
“哎……说来也巧。半年前我心诚福至,突然想要给我师门的未来算一卦。毕竟小道我也年近四旬了,至今还没有找到一个徒弟,有些心急,担心我这师门一脉要断送在我手里了。”
刘铁齿叹了一口气,“谁知道算出来,我门居然很快就有灭顶之灾,而且灾祸从北方而来。”
“哼……”
邱子晋听他说的神神叨叨,颇有些不屑地将脑袋别到一边。
倒是万达和杨休羡,知道这个人是有真本事的。
听着虽然有些离谱,不过还是催促他继续讲下去。
“刚好,我有个老客人,常年在大运河上跑商的。那几日回到江南老家,请我喝酒。他醉酒之后就说,在京城有个了不起的大师,最早在河北,后来去少室山修炼过,又被仙人传授了神书。神通广大,能知前后三百年不算,更是长的头角峥嵘,自称有帝王之相……”
刘铁齿摇头晃脑,仿佛喝醉了似得说道,“虽然小道当时已经醉的迷迷瞪瞪。不过一听这个经历,不是我那个侯师弟还会有谁?我装作毫不知情,继续听他胡扯……结果他说,他拜了那个叫做‘李子龙’的道士做‘上师’。他每次入京,都要将赚的银两的一半供奉给他做‘功德’。”
“功德?这家伙学白莲教的吧。”
万达不屑地说道,“是不是说功德攒多?了,将来可以去极乐世界?”
“非也非也。这供奉的‘功德’,决定了将来的‘官职’。按照小道那个富商朋友的说法——是“封侯拜相”的凭据。”
“封侯拜相?”
众人起身说道,差点把隔壁睡着的小朋友给叫醒了。
这人难道还真的准备起事,这是在筹措军费不成?
刘铁齿掰着指头,“供奉一百两的,等?‘事成’之后,最多?给个九品芝麻官。供奉千两以上的,那才有资格进入奉天殿。要是能够供奉万两以上的白银——可以位列三公啊。据说已经筹措了将近百万两了。”
万达听了觉得后背发凉。
如果刘铁齿的说法,这个改名叫做“李子龙”的家伙,至少潜伏在京内三五年了。他们锦衣卫衙门和东厂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你那朋友可跟你透露过李子龙的教坛在何处?,”
天子脚下居然藏着这种企图谋反的人物,不管黑眚的事情和他有没有关系,这个人必须抓起来,然后将他那帮所谓的信徒们,该抄的抄,该杀的杀。
说起来,北镇抚司这两年都没有遇到过什?么特别大的案子了,京内的治安好到让万达觉得无?聊的要长毛。如今听到刘铁齿这么一说,他不由得觉得手痒脚痒,开始跃跃欲试了起来。
“没有……他只说,每次入京都是去城东的繁华之处打尖。等?我再要细问那个李子龙的事情,他就彻底喝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刘铁齿叹了口气。
“之后小道还想再问他,他似乎是感觉自己那晚曾经说错话,就开始刻意疏远我了。就算小道主动想要请他喝酒,他都只喝的三分,再也不会像上次一样喝得烂醉,对小道掏心掏肺了。”
众人听了,也是扼腕不已。
“素素,快来。”
就在此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包厢窗边的汪直对着万达招了招手。
万达好奇地走了过去,低头朝对面看去。
从星海汇的三楼往外?头看,正好对着隆福寺的山门。
这边望去,就见到大雄宝殿前头的好大一个广场,里面人声鼎沸,高香烧出来的烟雾甚嚣尘上,借着风力,在星海汇的三楼都能闻到。
万达看了一会儿,见到的不是和尚正敲着木鱼念经超度,就是善男信女们围着搭起来的山棚要么在祷告,要么在焚香礼拜。还有几个明显是外地来的游客,对着各个佛像指指点点,似乎在品鉴什么,没看出有什?么异象。
杨休羡和邱子晋也好奇地走了过来,站在他们相邻的窗户往对面望去,都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
“你看那两个人。”
汪直终于不再卖关子,指着下面两个男人说道。
“这两个,都是宫里的内侍。”
万达一听,急忙定睛一看。
只见一个身穿土色外衣的中年男人,他身边跟着一个穿着绿色布衫的年轻男子,两人手里都拿着香烛和桃符,正在烧的旺旺的香炉前顶礼膜拜。
那火光正对着万达他们,叫他一时没看清楚,不过仔细分辨了一会儿后,确实发现他们两个人都是面白无须,看起来似乎是有那么一点熟悉……
“嗯?这个人,不是昨日在奉天殿里当值伺候的么?”
万达陡然失色。
昨天奉天殿内乱成一片,万达赶走黑眚后,怀恩扶着皇帝朱见深退朝,他也被几个内侍和宫人带到一旁的侧殿里先去包扎伤口。
其中一个扶着自己的男人,就是那个男个中年男子。
“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昨日遇到了不幸的事,今日特意出宫除祟不成?”
万达问道。
“除祟?宫内自有庙宇和道观,内侍何须特意来到宫外?的庙宇除祟。”
汪直虽然自己不信神佛,但?是他经常陪伴万贵妃在宫内的各个寺庙里烧香祈福,多?少也知道一些庙里的规矩。
“隆福寺因里面有一半是藏传喇嘛庙,所以庙内并不出售符纸之类的东西。你们看他两手里的金银桃符……那分明是道观里才有的符纸,如何出现在了和尚庙里?”
因这群人平日里没有一个拜佛的,所以刚才都没看出蹊跷,经过汪直这一提醒,众人这才纷纷醒悟——是啊!这两人居然拿着道观里的符纸跑到和尚庙里,这是打佛祖的脸,还是打太上老君的脸?
窗口的位置都比占满了,刘铁齿没捞到地方,一时看不到下面的情景。不过听到汪直的分析,也同意地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这不合规矩。”
正所谓“进?什?么庙,烧什么香”,这两人明显就不信菩萨,却还在这里装腔作势,是要做什?么呢?
“高会,跟上去。”
杨休羡低声道。
高会点了点头,快步离开包厢,往隆福寺里走去。
“我们跟上去。”
万达说着,刚走两步,颓丧地转过身,看着隔壁刚刚睡醒,此刻正懵懵懂懂地睁着眼睛,还没意识到自己此刻不在男爵府的万澜。
“你们先走,我稍后跟上。”
杨休羡笑了笑,带着众人离去。
万达重新给睡得迷糊的万澜穿上衣服,接过小二拧好的毛巾给小孩擦了把脸。
万达虽然是个没成过亲的小伙子,不过带孩子都是亲力?亲为的。
万澜自从一岁断了奶,基本上都是他亲手照顾。什?么把屎把尿,启蒙早教,他都自己上手。
最初的那几年,他连去锦衣卫上值都会背着万澜。万澜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就已经参观过诏狱和锦衣卫的各大刑房了。
所以这两人看起来吵吵闹闹,其实感情极其深厚,早超过了寻常的父子。
“爹……”
万澜打了一个打哈欠,“叔叔伯伯他们呢?”
怎么他才睡了一小会儿,大人们都走了啊。
“叔叔们发现坏人了。”
将穿好衣服的万澜抱到地上,万达拉着他的胳膊笑道,“我们也跟上去抓坏蛋啊。”
万澜兴奋地看着一路正在寻找杨休羡留下的标记的万达。
他们出了酒楼,直奔隆福寺,果然在寺庙山门的墙壁拐角处见到了杨休羡留下的标记。
这是锦衣卫特有的追踪记号,普通人看来只以为是小孩的乱写乱画,其实大有深意。
万达搀着万澜的手,跟着记号走了两步,发现自己居然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不是别处,就是刚才他们从夹道里拐出来,将星海汇的小二吓了一跳的那个路口。
来看这地方果然是有古怪。
万达干脆一把将万澜抱起,踩着落叶大步走了起来。
三转两转,就在万达几乎怀疑杨休羡是否标错了记号,害他迷失方向的时候。
又一栋熟悉的建筑出现了。
白墙,黑门,黑柱。
此地不是别处,正是太学,国子监的所在。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次去北京国子监玩的时候,被黑门和黑柱子惊到了。
回想起之前在曲阜三孔游玩的时候,孔府的大门和柱子也是黑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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