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些时日便是上元节,宫里宫外的又开始忙活起来。
石春在周福海的指挥下险些变成陀螺,整日脚不沾地来回跑,刚寻了个闲暇躲到石阶台上歇歇,身边忽然也坐了个人。
抬眼一瞧,正是阮昔。
为着她这几日肠胃不适,殷帝特意恩准她不用随驾上朝,可好好将养,旁人听了,还以为她已经得了什么卧床不起的重病。
可他左望右望,也看不出阮昔哪儿有病色,精神灼烁的模样,倒比他们这些快累垮的宫人们还要强上几分。
哎,上哪儿说理去?
“石春,你听说过‘小安子’这个人么?”
阮昔知道他最近累,特意从御膳房要了几块粉蒸排骨出来,打开油纸包,那蒸腾热气还没散尽呢。
石春眼都看直了,接过也懒得道谢,吃得心里美开了花儿:“这宫里重名的多了,哪个小安子啊?”
“就灵静宫里那个呗。”
阮昔上次在宫门外,听得其他宫人唤了这么一声,应该就是和娴妃玩游戏时当“鬼”捉人的那个。
石春鼓着腮帮子,望天皱眉苦思一会儿:“我和灵静宫的人不太熟啊,那宫里出来办事的,好像都是宫女,太监似乎不常走动……谁知道呢?内务府大概有资料吧!”
如今灵静宫的人,恐怕有不少眼线正盯着阮昔,贸然去内务府查事,未免太惹人耳目。
阮昔思忖片刻,决定召唤位八卦小玲珑。
“灵静宫的小安子?这我还真?听说过,不是去年三月份入宫的么?嘿,皮肤那叫一个白净,跟你差不多,眉眼都秀气?得很,和咱们这些糙老爷们儿不一样!”
“摸鱼王者”孙侍卫巴不得能有机会开闲差,阮昔刚提个名字,这嘴就絮絮叨叨个没完:“他是哪儿的人?这咱也不知道啊!你若真好奇,我就托人问问……放心,孙哥办事儿还能不牢靠么?嘿嘿,这酒香得很,我可真捧走了啊……”
望着孙侍卫大摇大摆离去的背影,阮昔心中稍安,却也没闲下来,前前后后又找了不少信得过的情?报源询问。
最后终得出个结论,这灵静宫去年三月、四月、五月分别引入了三位太监,各个都生得水灵,嘴又甜得很,惯会哄人。
可奇怪的是,每逢娴妃出行,随侍在侧的却是灵静宫内的掌事太监袁公公,并都没有这三人的身影。
时间长了,宫内的人逐渐的都忘了这三人的存在,只暗猜怕是些羞手羞脚、上不得台面的生瓜蛋子,恐贸然出去给娴妃丢人,才一直藏着。
阮昔原本并没太将这小安子放在心上,不过想着寻个突破口好方面日后调查娴妃,可听到的情?报越多,疑虑也就越重。
想她那日敲门的时候,院内分明有不少太监的嬉闹声,怎的等她被放进入,就只剩宫女伺候了?
就算再上不得台面,也不至于如此避着人呐。
况且听娴妃与他们玩笑的语气,想来应是关系很亲近才对。
按理说,受主子宠爱的下?人,基本都会被下意识的带在身边。
就像狗皇帝那样,除了见太后,走哪儿都想带她和周福海,若非这次借病有机会修养修养,根本很难得闲。
奇怪,当真?奇怪得很……
嗯?
阮昔心中忽然一亮,似乎抓住了什么。
这娴妃将他们三人藏在宫中的原因,会不会和殷承景不想带她见太后一样,采取的都是种保护措施?
阮昔倚着朱红色的殿柱,手中不断摆弄着柔软的杨树叶,折来叠去半晌,这可怜的叶子终于一命呜呼,烂掉了。
石春刚过来,就瞧见她满脸铁青,一时还以为她胃痛又发作?了,吓得急忙想再去请卫太医,刚想转身,被阮昔手疾眼快抓住。
认识这么久,对方想做什么彼此几乎都能猜得到,阮昔好不容易从鬼门关逃出来,只愿这辈子都不再见太医院的人。
“做什么?”
阮昔瞧见他肩上搭了条白巾,又捧着个小木盆,随口问道。
“洗澡去啊!我方才特意问过上洗司的管事,今儿人可少了!”
石春乐颠颠地搭着她的肩:“最近忙,我十几天没洗,身上脏得很,咱俩一起去呗,你好帮我搓搓背!”
阮昔立刻将他的手拿掉:“什么?!”
“离这么近还听不清?洗澡啊!上洗司的小厮力道太小,搓背一点都不爽!嘿嘿,你肯定不会糊弄我,快回去取换洗衣物,我等你!”
石春说完,还在殿柱上蹭了两下后背,又觉得不过瘾,遂背对着阮昔:“哎,说来劲儿就来劲儿了,你快帮我挠挠!痒死了!”
阮昔想想他那几乎能和泥的后背,实在下不去这手,连忙将他推开:“你好歹注意些,大白天的就在这儿宽衣解带,嫌命长了不是?”
恰巧一队巡逻侍卫路过,整装肃穆的模样,彻底打消了石春的念头,连“狗熊蹭树”的姿势都不敢做了。
“哎,说这么多,你倒是去不去啊!认识这么长时间,咱还从未一个池子洗过呢!传出去多生分呐!”
石春不甘心地又催了崔,见阮昔眉头紧锁的模样,还以为这小子又会找什么借口拒绝,谁曾想对方竟一口答应下?来了!
“去!”
***
上洗司是宫中专门为太监和宫女设立的澡堂,按照规定,宫人们不可洗得太勤,亦不可太短,洗一次的间隔需在六至十五日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