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昔不自在地摸摸鼻子:“不过随口闲聊而?已,陛下可莫要当真啊。”
殷承景把玩着收起的扇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干喝酒无趣,孤不满。”
这家?伙屁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平日也不见他对那些宴会上的莺莺燕燕有多上心,怎么这会子反倒挑拣起来了?
难不成是在埋怨她只雇了一个乐伎,不够热闹?
“那,不如回行宫去吧,咱出来一天,想必大家?都急坏了。”阮昔眼珠滴溜溜乱转:“兆州长定然筹备了不少?安排,必不会让陛下无聊!”
殷承景一哂:“不回,就在这儿。”
他越是相逼,阮昔越觉得?头皮发麻。
那乐伎弹的是正经曲子,温温柔柔的,她又没办法跳那种滑稽的舞,倒显得?不伦不类。
更可况她如今的身份是个太监,哪有男人跳来跳去的?
一不留神露出些过界的姿态,再引起狗皇帝注意怎么办?
“这……小人唱功也不错,不如给陛下唱一曲如何?”
阮昔左思右想了半晌,无可奈何妥协道。
殷承景倒是不在意:“准了。”
他欠揍的功力,简直与日俱增。
阮昔去往船头,同那乐伎嘀嘀咕咕许久,又在她耳边轻轻唱了几句,两人似乎在调音。
殷承景性子极好,也不催,就那么玩味地打量着她,偶尔再抬头赏下岸边热闹的夜景,和空中?清冷的月。
喧嚣离画舫远远的,却依稀还可听见些世间的纷杂声。
这种入世又避世的感?觉,让他心情没由来的一阵平静。
当阮昔别别扭扭回来时,他也恰好快把那壶酒喝光了。
“孤还当你要磨蹭到天明。”
殷承景整理好宽大的袍袖,摆正坐姿,刻意拿出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弄得?阮昔更尴尬了。
“可事先说?好,小人只唱这一曲,听完就算,陛下不许再勉强!”
“好。”
心中?用?不甚雅的辞藻悄悄问候了下狗皇帝,阮昔清清嗓,抬手?示意。
坐在船头的乐伎心领神会,玉指灵动弹跳,那原本欢快的小曲儿登时改了调儿。
由欢场的风流戏谑,便为?了情意绵绵的柔音。
阮昔调整着气息,缓缓开?口。
她唱的是《秦淮景》。
婉转细语犹如丝绸在耳边缠绵环绕,随着阮昔流转的星眸,将无限柔肠尽诉。
殷承景原本还轻叩桌面?的手?指不知何时停下。
没了拍子,也乱了方寸,心里眼里只有面?前这个对着他浅唱低吟的人。
此?曲不长,阮昔很快便停下来。
如同一场意犹未尽的烟花,燃放得?如此?突然,纵然消失在夜空中?,绚烂的画面?却仍印在观赏之人的脑海。
无法忘却。
最?紧要的是,这场烟花,只为?他一人燃放。
殷承景垂下眼眸,刚想饮酒,发现杯子早就空了,却还是拿在手?中?转动着。
似想掩下某种不可说?的情绪。
见他这种反应,阮昔着实?有些不安。
她会唱的小曲儿不多,就这一个,还是新学不久的,半点把握都没有。
平日里,不过跟着同班的小姐妹胡乱呀了两声罢了。
万一这狗皇帝不满意还要听别的,她可着实?拿不出。
幸好,老天总算对她垂怜几分。
沉默良久后,殷承景放下杯,站起身,怅然望着平静的湖面?。
“回去吧。”
原以为?殷承景失踪了一天,行宫上上下下都应该急得?不行了才对。
谁知这家?伙竟然熟门熟路地领着她从?旁门进去了,里面?还有接应的宫人。
避开?巡逻的侍卫,潜行回到屋内,一路上竟还真没被人注意到。
后来阮昔来知晓,殷承景早就下了命令,要独自静养一天,不许任何人打扰。
再加上有周福海在其中?转圜,便凑合着将他私自出行的消息瞒住了。
他们不在的这天,行宫内倒也出了点儿事。
吴太妃与沈太后这对老冤家?,不巧在花园中?遇到了,好话没聊了两句,便又出来口舌之争。
只是这次吵得?比往日还要凶一些,言语里似乎还携带了七王爷,气得?吴太妃脸色煞白,险些犯了心悸。
殷博明问询后,连忙去看望自己的母妃,两人在屋内密聊许久,隐隐的还能听见吴太妃的哭声。
半个时辰后,殷博明出来,眉眼间显然愁闷异常,心情不佳。
下午的时候,他甚至还私下打听过阮昔的行踪,被周福海差人搪塞回去了。
阮昔听得?眼皮直跳,这殷博明当真阴魂不散,险些又要被他缠上。
但总一味躲着也不是个事儿,更何况,这位可是日后的仁王。
知己知彼,总好过两眼一摸黑。
待殷帝歇下后,阮昔便去寻了殷博明。
七王爷原已经换上了寝服,连长发都披散下来,用?朦胧的月光一照,那张脸险些比寻常女子还动人几分。
这对兄弟俩长得?虽然像,五官到底还是有些不同。
殷承景的棱角更分明,殷博明则略显柔和。
他显然没料到阮昔会主动找上门上,错愕之余,笑?着侧身将她让进屋内。
“喜公公这个时辰来找本王,就不怕陛下多心么?”
殷博明亲自给她倒了盏茶,揶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