拭了发,还有些许湿气,花蕊为孙茗拿了皮帛将云墨般的长发裹起来。
早就过了哺食的时间。原也无人敢在太子“百忙”的时候叫膳,这时间,也是太子自己想起来的,就对王福来传膳。
东宫各殿的膳食早已备妥当了,只差人一声,不多时就有侍婢托着菜,一一摆上。
李治拉着孙茗的手走近,这时早被焐得热热的孙茗,示意花枝将她身上的裘皮斗篷取下来,然后与李治一道坐下。
李治指着食桌上的八珍道:“世人还以为宫里的人吃的都是龙肝凤胆,其实只是普通的天上水中之物,什么八珍,只不过引得别人向往,内里却与外边的没什么不同。”
孙茗无言地看了李治一会儿,也闹不明白他忽如其来的什么情绪,戳了戳眼前的一盘黄焖鱼翅,道:“即便没有外人传言的那般华贵珍奇,但这八道菜,却非常人吃得起的。”
李治顿感兴趣,笑问:“哦?爱妃还知道民间疾苦?”
李治这是中二病犯了?
孙茗默默地夹一筷子鱼翅进李治的碗里,叹道:“便是这道菜,就不得了了,取自深海之恶鱼鱼鳍上的丝状软骨,可不是普通小菜可比。”
说起这满桌子菜,孙茗还要感谢李治,如果不是李治与她一同用膳,将太子膳食摆在这里,她哪有福分吃这么多?虽然冬日里的菜易冷,焖熏卤煮的多,但已是比往常要好得多了。
李治其实对自己吃的什么菜根本无从得知,听孙茗此番话就来了兴趣,指着黄葵伴雪梅问:“爱妃爱好此道,那说说这道菜。”
“黄葵伴雪梅用的都是大虾肉、鸡蛋清、肥猪肉、芹菜,别看炸得这样简单,料都是精挑细选的,毕竟要送进太子的口中……”
李治被一通不算马屁的马屁拍得心情颇好,又听孙茗叹道:“其实,民间哪里吃得上这些,只能吃到自家种的菜,偶尔加个鸡蛋,若有顿肉,那简直如同过年了。更多的人,穷得只能去山里挖野菜,那野菜的味道,比太子看都不看一眼的芹菜都要差上十分。”
李治被此一言所惊,他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对他说。常言道,民间疾苦,知民间苦,方能成为明君……原来父皇令他看奏折,看奏折所奏的水患、干旱、寒冻,竟是这样的用意……
孙茗怕说多了影响李治的心情,就索性不再多言,只安静地吃着自己碗中被李治夹来的一块糖醋里脊,又顺道给李治夹了酱鸭肉。她早就看到王福来对她使劲地使眼色,脸都快抽了……
而李治因孙茗的话,心不在焉地胡乱吃了些。
孙茗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碗饭下肚,仍未觉得很饱,却不敢再多吃,怕冬日里长了膘就再也减不去。扭头见李治仍是想着什么,一副心神未定的模样,遂道:“既然太子觉得饭菜不合胃口,不若明日妾寻小厨房为太子备些特别的菜色?”
东宫是有独自的小厨房的,在这之前,孙茗可没敢硬气地指示小厨房做这做那,但如果是太子发话,就另当别论了。
“哦?”李治舒展眉毛,又取笑起孙茗:“爱妃还会厨艺?”
孙茗扭身,对着李治噘嘴,拿手拉了拉李治的袖口,撒娇起来:“太子到底应不应嘛?”
李治便是最爱看孙茗这副模样,见她爱娇的样子,就不忍她失望,只好应道:“好,好……都依你。”又顿了顿,低眉笑看她:“那爱妃要如何报答我?”
孙茗是知道李治故意问的,也就不答,起身往屏风后去。
李治置下手中的筷子,大笑着起身,也跟了上去。
而此时,留在身后的王福来瞪直了眼——这个孙良娣既不好好服侍太子用膳,还时口出狂言,这也罢了,太子竟如此厚待……
入了夜,唐朝皇宫在月光下显得森然,尤其冬夜里,多了些寂寥。
孙茗躺在李治的枕边,被他半搂着,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她的长发撩拨着,舒服得她眯了眯眼。
李治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这着话:“今天赏下来的,可合你心意?”
“太子赏赐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我很喜欢。”虽然件件都非俗品,但孙茗未必很看得上眼,但她知道实话实说毕竟伤人,恐得罪了太子,所以只好感恩涕零地说喜欢。
太子见她捧场,笑道:“只不过是玩意儿,得了你眼,就是它们的福气。”想了想,又说:“我见你冬日里穿的衣服颜色也太素了,明天就叫人为你量身裁衣。”
李治想必是很看不惯孙茗穿的浅色的常服,然而按照唐朝人的审美观来说,也的确都比较偏向艳丽、华贵。
孙茗知道李治这是宠她的表现,虽谈不上多爱,但至少是喜欢……女人总是这样,自己的男人将心思费在她身上,就会无比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