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大匠住在梧桐巷,我这就带你去。”王硕满意的看着精神已经恢复过来的雅之,笑道,“时大匠该开心坏了,我今儿一大早就派人去通知他了。这会儿应该已备好香茶等着我们呢!”
果然,到达梧桐巷时,他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巷口张望,当下,他就迫不及待的跳下车,开心的飞奔过去,“友泉,可想死我了!”说着便狠狠的打了他的肩膀一拳。
徐友泉也朝他打了一拳,哈哈大笑,“轻尘!你可又长高了。想来我们都已经小半年没见了!”
“嗯,是啊,你怎么等在这里呢!风雪这么大,可不要冻到了啊!”
“嘿嘿,没事,听见你来,我可开心了,哪里管什么风雪呢!”徐友泉呵呵笑道,把冻僵的手呵了几呵。
杨雅之皱眉道,“你这手还要拿来做茶壶呢!冻坏了可不好。”
“得了,哪有那么娇惯。/”徐友泉不以为意,眉梢眼角都是笑,“咱们快走,师父正等着呢!”
因为巷子窄小,马车进去了不易转身,便停歇在巷口,王硕也走下马车,朝他们走来。
王硕和徐友泉也见过了礼,这才一起走去时大彬的屋舍,这是一个典型的四合院,屋舍整齐精美,院中种植槐树花草,只是这时节草木皆衰,没什么看头,想来若是到了春天,一定是树木葳蕤、郁郁葱葱吧。
进了主屋,大家又嘘寒问暖了一番。
时大彬看着杨雅之在这半年里长成了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心中大是欣慰。李仲芳也在,他变得更为老成了,已成了亲。他在宜兴也已经声名鹊起,时大彬为了让他有更好的前途,便也将他带来了北京,陪着自己跟官僚们见见面,混个脸熟,顺便将他的壶作为赠礼。
几人寒暄过后,便坐了下来,时大彬便急切的笑道,“本来,前一阵子我们便要离开北京,准备回家过年。幸得田公公派人来及时通知我们,说你要来北京,我们这才留下来等你。雅之,我已经看过那份壶图,也捏了几个壶,你看看,和你想象的差不多罢?”
说罢,便将已经准备好的生坯壶拿了出来,一一摆在了长桌上。
杨雅之仔细的看起来,一共有六把,有小有大,也有中品。
“我觉得还是中等大小的最是适宜这个壶型。”时大彬抚须笑道,“雅之,你看如何?”
第一把是小品,正是时大彬这阶段最喜欢造的小品壶,与他以前粗犷的风格比较,精致了不少。但气势犹嫌不足,而且壶颈的力量不够,看起来有点萎靡的样子。
第二把依旧是小品,不过壶颈被修复的不错,可见时大匠在做壶过程里进行了精心的揣摩,毕竟靠图做壶,是相当有难度的。他拿起这把小壶来看,底部细节和嘴把跟他记忆中的寿珍掇球还是有点不同的,看来细节方面还是要改。
第三把是大品,颇有气度,但众所周知的是,大品难度是很大的,既要面面俱到又要表现出大品的气势,而且全手工拍打身筒的过程中难度更是增加,这把大品掇球表达的有点力不从心。细节部分依旧有缺憾。
第四把看得出来是极为精心的一把大品,可能是在第三把之后做的,在点线面三点上把握的很是精准。可惜并非所有的壶都适合做大,这把过于肥粗了些。
剩下的两把均是中品,无论是从做工还是气度上看,都相当到位,当然,细节部分还是要改改。
“雅之也觉得中品好,还有几个细节部位要改改,这样会更完美。”杨雅之笑道。
时大彬颔首而笑,随手拿起这六把壶用力掼在了桌上,生坯皆被摔破了。王硕看旁边心疼的要命,“唉哟,咱家看来这些也挺不错的,时大匠,你怎么都摔掉了呢!”
“呵呵,公公啊,不完美的东西留着作甚?还不如摔破了,把泥料省下来做出更好的壶呢!”
王硕拍拍大腿,仍是很心疼,“说是这样说,唉……”
这时,徐友泉拿来一个小盆子,将这些碎掉的生坯壶放在盆中,注入一点水,重新化开成为泥料,这泥料就可以重新做壶了。
王硕依依不舍的看着那些泥料,感慨道,“今日终于得见时大匠摔壶,王某此生无憾了啊。”
杨雅之不禁乐了,想不到时大彬一不满意自己做的壶就统统摔掉的行为,这个太监也崇拜至极哪!现代有太多的壶匠仿冒这一行为,对外宣称自己也有摔壶的习惯,表明自己对做壶的认真态度,引得许多壶友趋之若鹜,追捧不已。果然,这一行为在明朝就被人崇拜,古人诚不我欺啊。
“雅之,你昨日住在哪里?”时大彬问道,“你来我这里住,方便咱们四人商量着做壶,你看如何?”
“嗯,好!那我这就去取行李,好不?”
“哈哈,好,越快越好,时伯伯我已经迫不及待啦!仲芳、友泉,你们两个去帮雅之搬来行李,搬去收拾好的左厢房。咱们晚上就可以开始做壶了。”
王硕笑道,“正好乘我的马车去,现在路上有点泥泞难行,还没有完全清理好。马车更方便些。”
“那就太谢谢公公了。”杨雅之笑道,这太监真会做人。
这时有人重重的敲门,焦急的大喊,“请问杨雅之公子在么?客栈里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