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你归家,还有件事。”秦先生就皱了皱眉,“你回家后告诉你祖父一声,往后不要再给你四叔银子了。”说着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的李廷恩,“就是你,辛苦挣点润笔银子,也不许再白给你四叔糟蹋!”
李廷恩犹豫道:“四叔花销是大了些,只是他要会友,又是长辈。”
“他会什么友!”秦先生气的一拍书案,斥道:“他会什么友,怕是都会到绿衣巷去了!”
李廷恩一听这话立时垂头束手。
秦先生说完也觉的自己不该脱口而出说这话。绿衣巷是什么地方,怎能在尚未成亲束冠的得意门生面前提起来?
秦先生自己骂了两句有辱斯文,缓了口气道:“你是晚辈,也着实不好说。这样罢,我写封信回去你交给你祖父,你四叔本还有点天分,虽说相较你甚远。不过么,好好考一考,未必不能得个秀才,到时就是在乡下立个私塾也是省了你的负累。”
这头说了,那头秦先生当真就拿起笔斟酌着开始写信。
李廷恩当即上去伺候着磨墨。
秦先生看学生一副恭敬端肃的模样,心里不自禁的满意,可惜自己没个小闺女。转头李耀祖那张脸又浮现在眼前,秦先生心头就又鼓起了心火。
真是不晓得,一家子孙,怎的差别如此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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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两天后就是七夕,李廷恩将这两个月攒下的二十两银子拿了一锭五两的出来,去镇上采买了十对摩睺罗,胖乎乎的彩绘泥娃娃看起来十分讨喜。买摩睺罗的王掌柜看是李廷恩,还每对都给少算了十文钱。就是这样,也花了李廷恩二两银子。果然这古代七夕乞巧的玩具不是人人都玩的起的。
剩下的三两,李廷恩都拿去买了瓜果零食,鼓鼓囊囊一大袋子提在手里路过绣铺,李廷恩才想起乞巧本来就是女儿节,最要紧的是让女孩子穿七孔针。
前两年因有李芍药,即便李廷恩手里攥着银子,他也不想买那些上等的丝线回去。今年三丫回来了,虽说三丫才四岁,不过李廷恩分外想补偿这个吃尽了苦头的小妹妹,就盘算着无论如何给弄点好的丝线回去。
李廷恩进去绣铺,一说要买绣线,绣铺郑掌柜就让人拿了新进的七彩丝线上来,给李廷恩保证这线就是被日头曝晒也绝不会掉色。李廷恩知道这东西不便宜,郑掌柜不肯要,还额外送了李廷恩八套针线盒子,只是要李廷恩答应下次再帮他店子描一副炕屏的样。
这年头创新十分艰难,人们似乎都有点死脑筋,却善于借鉴。
就说这绣样,老一辈传下的松鹤延年,梅兰竹菊四君子,花开富贵这几种,人们就拜寿,赠友,成亲时候通通按照这四种绣,无非是在绣样的布局颜色上手脚。
李廷恩给郑掌柜描的绣样却别出心裁,同样是拜寿,他给画了个鹤发童颜的老者笑呵呵看着一屋子年龄不一的童子满地滚的情景。郑掌柜叫底下绣工最好的绣娘加紧绣出来后送去府城卖,结果被一公子三百两买走了,听说最后送给了京中做大官的老太爷。消息传开后,镇上县里都有许多大户人家来点着买一模一样的绣品好给家里老人添添喜气。说摆这么一副炕屏在炕头上,老人看着就精神。
郑掌柜从中获利颇丰,这时候怎会跟李廷恩计较这点针头线脑的。不仅送东西,他还非逼着李廷恩收下三十两的润笔银子。
李廷恩颇犹豫。
当初描样是打算万一空间种的那参年份太浅卖不起价就用这换点钱,郑掌柜给过十两银子了。他前世有中文系与历史系功底又是个成年人,这几年已经表现的够高调。再让人晓得他描个绣样加起来能换四十两,现在又没有什么依仗,别说外头,就是家里都能翻天覆地。
要能敞开挣银子,他早就把空间里的灵芝人参碧玉珍珠拿去换银子了!
郑掌柜是个机灵人,李廷恩家里那点事他早就打听的差不多了,急忙保证,“放心,这银子出了我手里那就是在街里打个转掉到哪口塘里的事情了。”说着压低嗓门,“廷恩啊,听郑大叔的话,这要考科举,还是自己多攒点才行,指望家里哟……”
李廷恩看郑掌柜摇头晃脑意有所指的样子,心里一动,将银子不着痕迹袖了进去,“郑大叔,学里这两月功课紧,元宵前我再给您送副画来您品鉴品鉴。”
“哎……这就对了。”郑掌柜拍了下大腿,吆喝着人将八套针线盒子放在一个竹篮面上,两团七彩丝线用一张不起眼的灰色粗布裹着放到底下递给了李廷恩。
李廷恩看着郑掌柜的动作,不由轻轻笑了笑,提上一大包东西被郑掌柜送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