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穆雪衣罕见地没有做梦。
她好像突然间,什么都不怕了。
不怕自己在深渊里堕落,不怕双手是?如何地肮脏。
因为她知道,有那?么一个人,不管她成为了怎样的?黑暗,都能?从她的?身上?,看出光来。
一夜好眠。
清晨到来时,窗外还飘着小雪。
麻雀落在木质窗台上?,叽叽喳喳地叫着,像是?飞累了,借一角屋檐看看雪。
周枕月醒得早,已经穿戴整齐坐在了沙发上?。
她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个小电磁炉,电磁炉上?是?一口圆润可爱的?奶锅,里面?咕嘟嘟地煮着什么。
周枕月正拿着一本书看,时不时瞥一眼锅,免得糊了底。
她正在看的?是?穆雪衣带来的?一本《管理学》,手上?拿着钢笔,一边看,一边圈圈点?点?,在行距间的?缝隙里写着批注,方便穆雪衣更好地理解。
穆雪衣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只觉得从未睡得这样好。
“阿月。”她一醒,就马上?叫周枕月。
“嗯。”周枕月懒懒地应了一声,“在呢。”
穆雪衣问:“你在煮什么?咕噜咕噜,闻起来好香。”
周枕月:“这是?昨天你让葛薇浓拿回来的?莲子羹,我早晨去门口的?保温桶里取出来了。但是?放得太久,端出来的?时候都成冰粥了。我拿来在锅里热着,你醒了就可以喝。”
说着,她放下书,按了电磁炉的?关闭键,打开小小的?锅盖。
一股蒸腾热气飘出来,伴着浓郁的?莲子银耳冰糖的?香味。
周枕月知道穆雪衣晨起不习惯吃太多,所以只盛出来小半碗,吹温了,端到床边。
“吃一口。”她舀起一勺,递到穆雪衣嘴边。
穆雪衣张大嘴巴,正想含住勺子。
周枕月却又把勺子一偏,啧了一声:“诶,好像还没刷牙洗脸呢。”
穆雪衣愣了愣。
眼看到嘴边的?莲子羹又被周枕月端走了,她叹了口气。
阿月绝对是?在故意逗她。
“对不起,我错了。”穆雪衣乖乖认错,“我再也不会说昨晚那?种话了。”
周枕月只是?笑?了笑?,“没说你错了啊。你吃早餐前,不得要?先刷牙洗脸么?”
她把莲子羹放好,走回床边,伸出双臂:“来。”
穆雪衣自觉地挪了挪,让周枕月抱她起来。
周枕月抱穆雪衣到了卫生间,让她在小板凳上?坐好。先用冷水洗了一块毛巾,拧到半干的?程度,叠成长方形的?块,让穆雪衣把脸抬起来。
穆雪衣:“嗯?”
周枕月:“昨晚你哭了好久,眼睛都是?肿的?,给你敷一下。”
穆雪衣心?里暖暖的?,仰起脖子,闭上?眼。
清凉微湿的?毛巾覆上?燥烫的?眼皮,一股清爽从眼部直接舒展到了天灵盖。
她舒服得哼哼了两声。
周枕月似乎是?笑?了一下,又传来牙膏盖子的?开合声,她应是?接了一杯水,弯了腰,说:“张嘴。”
不知为什么,听到阿月说这两个字,穆雪衣心?里忽然漾了漾。
耳朵尖都莫名地变红了一些。
“……张嘴。”周枕月看她发呆,又说了一遍。
穆雪衣眼前被冰毛巾盖着,一片黑暗。她轻轻打开牙关,舌头不自觉地向后蜷起。
电动牙刷的?牙刷头探进口腔,伴着嗡嗡的?声音,清甜的?樱花味牙膏在牙齿上?打出绵密雪白?的?泡沫。
趁着刷牙的?功夫,周枕月和她说起后面?的?安排。
“我看了天气预报,两天后会有一场暴雪。山上?的?路难走,平常快递外卖都送不上?来,万一暴雪封了山,我们得做好充足的?准备。”
“快要?到除夕夜了,这里虽然偏,但好歹也得过个好年。下午的?时候,我会下山一趟,去购置一些生活用品,快则今晚回来,慢的?话明天回。你要?是?有什么需要?,也得尽快吩咐葛薇浓去买。”
穆雪衣含一口水,漱了口。
“你应该把小艾带过来的?,”她仰着下巴,等周枕月帮她擦嘴角的?牙膏沫,“她好照顾你。”
周枕月那?毛巾去轻柔地擦穆雪衣的?脸,轻笑?,“我有手有脚,自己可以照顾自己。你不一样,你手脚不方便才需要?助理。等你哪一天恢复好了,也可以把葛薇浓遣走。”
“这样,不是?还方便咱们‘偷情’?”她曲起食指,在穆雪衣额头上?轻轻一弹。
穆雪衣闭上?眼,笑?了笑?,“我就是?好了,她也不会轻易走的?。她是?替穆国丞看着我的?,我要?是?真赶走她,穆国丞就该开始怀疑他这个‘柔弱’的?,‘不堪大用’的?二?女儿?了。”
周枕月:“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穆雪衣:“后续如果?要?能?顺利展开,首先,葛薇浓就必须变成我的?人。我缺一个真正的?心?腹。那?种……可以成为我的?眼,我的?手,我的?剑的?心?腹。”
她看着水龙头上?的?水珠,微微出神,“我总不能?一直这样避着她。就算不能?收为己用,至少也不该让她成为掣肘我的?障碍。”
周枕月洗毛巾的?动作一顿。
半晌,她轻声说:“她不是?个坏人,不要?随随便便毁了她。”
穆雪衣笑?:“阿月,我在你眼里,已经疯成这个样子了么?”
周枕月回过头,静静地看着她。
穆雪衣抿了抿唇,说:“你放心?,我不会做丧尽天良的?事。对仇人心?狠,和对所有人心?狠,这是?两码事,我都明白?。”
雪衣是?拎得清的?。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周枕月放了心?,不禁噙起一抹笑?。
她的?小姑娘啊,真的?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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