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祁清吃完了饭,天?已经全黑了。
她们开?车把祁清送回了住处后?,就直接回了小院。
跑了一天?,回家第一件事便是洗澡。
周枕月让给穆雪衣先洗。
穆雪衣洗澡的时候,闭着眼,让水淋在头顶。
从饭局的那个插曲后?,她一直都没怎么再?说话。
心?绪很乱。
按理说,听到周枕月的那番话,她应该感到满心?的幸福才对。
她也确实开?心?了一段时间。
但有些隐蕴在这些美好之后?的问?题……她做不到完全忽视。
她其实很清楚,阿月一直都是深爱着她的。她也坚定不移地爱着阿月。她们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是哪一方?爱或不爱的问?题。
是信任。
……消磨殆尽的信任。
一块布,连着撕碎两次。就算是事出有因,就算对方?可以?谅解,但裂痕已经有了。
她很怕,周枕月终其一生,都会随时做好穆雪衣这个人会忽然消失的准备。
显然,这个金手铐,那份合约,这些所有能捆着她的东西,都无法消除周枕月心?里?的芥蒂。不然,周枕月不会在潜意识里?始终觉得这五天?的融洽只会是一份“虚假”,更不会说出那句:
“不论是两天?后?、两年后?、二十年后?,不论陪在你?身边的还是不是我。”
阿月的心?里?,似乎已经不怎么相信,她能陪着她走到最后?了。
毁掉信任只需要一个瞬间。
修复信任,却需要漫长而坚定的给予。
绝不可能一蹴而就。
她怎么能希望仅凭这一次的旅行,就挽回阿月的所有信任呢?
或许,那些被岁月撕扯出的裂痕……
只能再?次交给岁月去填补了。
穆雪衣抓着水管,水流从脸侧流到下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忍不住轻笑。
人们总说岁月不饶人,可大多?数人,也在踏着岁月做着想做的事,去往想去的地方?。
……何?曾相饶过。
关掉水阀开?关。
穆雪衣拢起湿润的长发,五指穿入发丝间,滤出的水珠顺着雪白的手背淌至手腕与小臂。低垂的卷翘睫毛上也沾满了水露,一抬眼,便倒流进眼眶。
仿佛富士山上因熔岩阻断河流而汇聚成的山中湖。
时间过得真快。
明天?,就是在皋川的最后?一天?了。
她像是藏在假面晚礼服后?的小偷,请她的公主跳了一支华丽而短暂的舞。童话书就快要写完了,她偷来的这些时光,也到了尽头。
洗过澡后?。
穆雪衣走到正在看手机文档的周枕月身后?,勾住她的脖子,吻着她,拉她向床上走去。
不多?说一个字。
周枕月像是想说什么,但看着穆雪衣沉默的样子,最后?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只是默契地迎合她。
像是公主自觉地把手放在假面晚礼服的手心?,心?照不宣地共同完成最后?的舞步。
这一天?晚上,她们做了一整夜的爱。
在秋千上,在屋子里?,在桌子边。
互相索求,互相填补。
第二天?,她们很晚才起。
本?来这最后?一天?,穆雪衣想带周枕月去皋川的景点逛逛。但她们两个人似乎都不太想去走这个过场,只想抓紧最后?的每一分每一秒,占有彼此。
起码在这一天?,她们是最心?无杂念的。
不用去想周家和穆家,不用想过去的背叛和抛弃,就像她们约定好的那样,让彼此的感情一如往初。假装心?无芥蒂,假装……是对方?的未婚妻子。
如此,每一分钟的亲密,都会变成心?尖上最甜蜜的温暖。
或许也会成为余生都得拿来反复品味的唯一温存。
不得不说,还颇有那种飞蛾扑火的傻气和天?真。
穆雪衣在心?里?默默苦笑。
昨天?的时候,她们还一直管对方?叫老婆。今天?一整天?,却再?没人提起这两个字了。
应该都是在试着适应这段虚假结束之后?的日?子吧。
最后?一次到顶峰时,穆雪衣含着泪,轻声唤了一句:
“阿月。”
不是月姐姐,不是老婆。
是阿月。
周枕月很明显地在她身上僵了一下。
然后?垂首。
在她锁骨上重重地咬下一个牙印。
桌上的钟表已经走到了下午的五点半。
周枕月起身,去冲了个澡。
等她冲完,穆雪衣也去冲了一下。
穆雪衣穿好衣服出来时,周枕月已经收拾好了她们的所有行李,装了两个大包,等在门口的越野车旁。
路上还要走一天?一夜。这个时候,是该上路了。
穆雪衣爬到副驾驶座上,盖上衣服,闭着眼睡觉。
没什么睡意,但也不知道这时候该和周枕月说什么好。
她猜不透周枕月的心?思。
猜不透的情况下,最好是保持沉默。否则,任何?的失言,都会对她造成伤害。
但她没有想到,其实沉默本?身,已经是一种伤害了。
周枕月紧紧握着方?向盘,后?牙咬得太紧,腮部的骨骼微微凸起。
她无数次尝试开?口,想要说:
要不,我们就这么一直假装下去吧。
她想,等雪衣和她搭话,她总能把话题扭转到这上面。
试着问?一问?对方?,可不可以?……把这个梦继续做下去。
做到老。做到死。
可穆雪衣始终都蜷在座椅角上,一言不发。
周枕月不是不知道,这样无数次的退让和容忍,实在是有些卑微了。
之前穆雪衣来求复合,她已经说服自己不顾一切去相信她了一次,怎么能如此轻易地有第二次,第三次?
可是如果不原谅……
尝过了这五天?的甜头,她又?要怎样才能做回以?前那个铁石心?肠的人?
握过了她的手,叫过了她“老婆”,骑着自行车带她穿梭过那平凡又?温暖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