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再不喜周氏,可这些年中杨氏对李令婉还是有几分真情实意的宠爱的。当下她见李令婉哭的声哽气噎的,到底还是心软了下来,一面伸手轻拍着她的背,一面就喝叫着李修柏:“老三,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大年三十晚上,你就这样的骂婉姐儿?再如何她也是你的女儿。”
李修松此时也开口,语带不满的说着李修柏:“三弟,你糊涂。这十几年你在外地任上,三弟妹侍奉母亲极其的用心,婉姐儿又乖巧懂事,我们谁不看在眼里?怎么现?下你就这样的说三弟妹和?婉姐儿?可莫要冷了三弟妹和?婉姐儿母女两人的心。”
徐氏听了,在后面就悄悄的拉了拉李修松的衣袖子,轻声的咕哝了一声:“要你多管什么闲事?”
三房哪怕内里打了起来,那也都是他们三房的事,他们大房是不管的。管了可能还不落好。
而李修柏一听杨氏和?李修松都这样的说他,面上就有些挂不住了。但毕竟一个是自己的母亲,一个是自己的长兄,他便心中再如何的不自在那也只能受着。
于是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沉着一张脸,将还在哭的李惟元交到了奶娘的手里,命她:“抱了华哥儿回去。”
奶娘不敢不听,忙起身从地上爬了起来,抱着李惟元出了门?。
李修松看了那奶娘的背影一眼,随后又看着李修柏说道:“这个奶娘身为奴婢,竟然敢这样的顶撞婉姐儿。言语之中还颇有挑拨离间?的意思,三弟,这个奶娘留不得,还是撵了出去的好。”
李修柏没?有说话。
徐氏见了,就咬牙,在后面重?重?的拉了李修松的衣袖子一下,但李修松压根也就没?有理睬她。
还是杨氏此时叹息着:“好好的一个大年夜,闹成了这样的一个光景。我也别你们闹腾乏了,罢了,你们现?下都回去吧,也不用在我这里守夜了。现?下看着你们我就心烦的。”
又留了李令婉下来,安抚着她:“好孩子,到祖母这里来。祖母疼你。”
李令婉就望了李惟元一眼,又望了周氏一眼,李惟元明白他的意思,无声的对着她点了点头。
*
等李修柏和?李令嬿回到漪兰苑的时候,就见孙兰漪正抱了李惟华坐在明间?的罗汉床上,奶娘跪在她面前,添油加醋的将刚刚在世安堂里发生的事说了。
见李修柏和?李令嬿回来,那奶娘慌忙转过身来,对着他们两人磕了个头。
李修柏一面在罗汉床上坐了,一面对她挥了挥手:“起来说话。”
奶娘道了一声谢,起身站了起来,垂手恭敬的站在一旁。
鸣月此时端着填漆小?茶盘亲自过来奉茶。将盖碗放到李修柏手边的炕桌上时,她一双娇俏美?目还忍不住的溜了他一眼。
李令嬿此时已挨着孙兰漪坐了,眼尖的看到了鸣月溜李修柏的这一眼,当下她目光立时就冷了下来。
再细看鸣月时,见她穿了玫瑰红色花卉纹样的缎面对襟长袄,左手中指上戴了一枚银质的绿松石戒指,衬得她的手指越发的莹白了。
不过李修柏压根就没?有看她,所以?鸣月最后也就只能面带怅色的下去了。
李令嬿也就收回了目光,低下头,逗着孙兰漪怀中的李惟华玩。
孙兰漪此时正蹙了眉,对李修柏说着:“老爷方才很?不该那样说太太和?四姑娘。”
李修柏刚刚在世安堂的时候已被杨氏和?李修松说了几句,心中已经?不怎么自在了,现?下回来又被孙兰漪这样兜头说了一句,他心中就越发的不自在起来。
将手中刚捧起来的盖碗又放回到了炕桌上去,他面带不悦的就说着:“华哥儿是什么身份?婉姐儿怎能那样随意的就给他东西吃?她又如何晓得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一个小?姑娘家,倒还真由得她说了算?”
“华哥儿是什么身份?他是四姑娘的亲弟弟。”孙兰漪面上也难得正色,“都是您的子女,老爷不该如此厚此薄彼。再者说了,我觉得四姑娘那些话说的很?对,华哥儿还小?,如何能吃那些坚果之类,若不慎真的哽到了该如何是好?她这也是一片好心,如何老爷还这样的让她在众人面前难堪?”
又转头说着奶娘:“你记住,往后那些坚果不要再给华哥儿吃了。”
奶娘听了,忙喏喏的应了。
李修柏见孙兰漪这样,面上的神情就越发的不悦了起来:“我一心为着华哥儿着想,怎么在你眼中我竟是这样不分皂白的一个人么?”
随后他也转头看着奶娘,声音极冷肃的就说着:“往后那些坚果照样儿的给华哥儿吃。如何以?前都吃的好好儿的,现?下听了一个小?姑娘的话就不给他吃了?不是都说多吃坚果聪明?我就华哥儿一个儿子,往后定然是要好好的培养他,让他封侯拜相的。”
奶娘看看李修柏,又看看孙兰漪,白着一张脸,不敢说话。
李修柏见状,一张脸便越发的沉了下来:“我是老爷,听我的。”
奶娘见他这是真的发怒了,忙开口应了。
这几日?李修柏一直不停的追问孙兰漪有关永欢侯的事,但孙兰漪只是闭口不说。随后他便出去打探了一番,就晓得那永欢侯前些年中和?孙家往来甚密。甚至还有人说,永欢侯那时心悦孙御史的女儿,原已是请了媒人,备下了礼要去跟孙御史提亲的,不想后来孙家就出了那档子事。而且还听说,永欢侯这些年一直未娶,又为着孙御史平反的事东奔西走,想必为的还是孙御史的女儿,谁不要叹他一声痴心呢?
李修柏是晓得的,孙御史虽然有四个女儿,但那时候大女儿已然出嫁,三女儿和?四女儿尚且年幼,也就唯有行二的孙兰漪正在待嫁之年。所以?这永欢侯心悦的,必然就是孙兰漪。
十几年前他曾经?因?缘际会见过那永欢侯一次,确然是个翩然俊雅的人物,教人过目难忘,绝对是自己所比不上的。而且细想来那夜自己提到永欢侯时孙兰漪面上的异色,想来孙兰漪心中必然也是心悦那永欢侯的。
再是想想这些年来无论自己是如何的对孙兰漪好,她言语态度之间?对自己都是淡淡的,定然是因?为她还没?有对那永欢侯忘情的缘故。
只要一想到这些,李修柏就觉得心里似是有一把锯子在来回的拉扯着一样,极其的憋屈难受。
可即便是他这些日?子再如何的对着孙兰漪形色冷淡,甚至是晚上不宿在她这里,她也完全是很?无所谓,一点都不在乎的那种淡淡模样。
就譬如现?下,李修柏沉着一张脸,愤愤的从罗汉床上起身站起,一拂衣袖就抬脚走了,孙兰漪也没?有开口说一句挽留的话,甚至面上的神情都一点没?有变。
倒是李令嬿看着李修柏出了门?,随后转头就问孙兰漪:“娘,你怎么不开口留爹爹?”
“脚长在他自己身上,他要去哪里,我如何管得了?”孙兰漪平静的回答了一句,随后又说着李令嬿,“怎么先前在老太太那里的时候你爹爹说着你四妹妹,你也不开口劝说他几句?倒只是哭?”
李令嬿就低了头,轻声的说着:“我那时候也是担心弟弟,心中着急,所以?一时就只顾着哭了。”
总归是自己亲生的女儿,她这样说,孙兰漪自然也是信了的。于是当下她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柔声细语的同?李惟华说着话。
旁边的李令嬿迟疑了半晌,最后还是一狠心,开口叫了一声:“娘。”
孙兰漪嗯了一声,转头看她,问着:“怎么了?”
“爹爹他,他和?鸣月的事,您晓不晓得?”
其实早在没?回京城之前李令嬿就发现?了李修柏和?鸣月之间?的事,她原还怕孙兰漪会伤心,所以?一直都没?敢告诉她。但想想方才鸣月那丫鬟竟然当着孙兰漪的面都敢跟李修柏眉目传情,她也看出来那丫鬟是个心思大的,若往后真让那丫鬟得宠了,只怕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就想着还是要将这事对孙兰漪言明,母女两个好商量个对策出来,决计不能让那丫鬟真的受宠了。
但孙兰漪听了她这话,面上却是一点震惊和?惊讶都没?有,反倒是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我知道。”
李令嬿一脸震惊的看着她。片刻之后她才问道:“娘,您既然晓得,那您还由得鸣月在您身边伺候,让她早晚与爹爹相见?”
随意的找个理由打发走了她不好?左右现?下李修柏心中肯定还是最为看重?孙兰漪的。
但孙兰漪却是摇了摇头,缓缓的说着:“你爹爹看中了哪个丫鬟,宠爱也好,抬为姨娘也好,那都是他的事,要我说什么话呢?由得他去便罢了。”
又说李令嬿:“这样的事不该是你一个闺阁姑娘所关心的。往后你只好好的同?这府里的姑娘们一起上学,闲时看看书,下下棋,绣绣花便好了。“
李令嬿没?有说话。不过她看着孙兰漪面上那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忽然不晓得为什么,她心中莫名的就觉得有些气闷了起来。
这些日?子她已是不止一次被李令娇明里暗里的嘲笑过她是小?娘生的了。若她娘真的出身贫寒也便罢了,她也认了。可偏偏孙兰漪出身高贵,无论是相貌,还是才艺,抑或是家世,还是爹爹的宠爱,周氏拍马都不及的,可孙兰漪怎么就不愿意争取一下呢?
她就真的甘愿一辈子只做个妾?就不为自己的儿女想一想?庶出子女的名声可是一点都不好听。
作者有话要说:知道你们又要骂渣爹和渣原女主了,嗯,后面会解决他们两个的。而且这章是很重要的一个伏笔啊,必须得写。以后有李修柏哭的时候。我估计你们已经猜到是什么伏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