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路上,又遇见零星几盏烟花。
这天好几家人都睡在了外婆家里。房间不太够,温凛和琅琅挤一间。快要零点,郊外烟花一同盛放,照得天空半透明一般明亮。琅琅放下了她的口袋妖怪,去窗边看烟花。
温凛悄然来到阳台,拨了个电话出去。
江南的冬天其实很冷,空气潮湿,丝丝蚀骨。
她披了件包到脚的长款羽绒服,蹲在阳台的窗户下面,不让人发现。
零点一到,炮竹与烟花齐响。电话刚接通,温凛来不及说什么,就把手机往外伸,尽力收纳满世界的璀璨纷呈。
噼里啪啦过了一分多钟,声音渐渐稀疏了些。
温凛把手机拿回来看,诧异道:“你还没挂电话呀。”
默了好几秒。
杨谦南那里很安静:“在哪里?”
“在外婆家。这边烟花放得特别热闹,打过来让你听听。”
温凛说:“北京市区没法放烟花吧?”
杨谦南说:“我不在市区。”
但依然是安静的。
寂静无声。
温凛捂着手机,放轻了声音:“我是不是……打扰到你睡觉了?”
除夕夜,全中国都醒着。
杨谦南嗓音含倦,尾音缠绵地调笑:“你打扰我能说什么吗。”
这人……又调戏她。温凛抱着双膝,赧然地不说话。
电话里只剩零落炮竹声,在她这声声炸响。但在他那儿,听起来是遥远的。
“有点吵。”他揉了揉额角。
温凛连忙看了眼阳台门,不太方便进去。
“那我等没有声音了,再给你打个过来?”
“不用。”杨谦南问,“什么时候回来?”
温凛想起自己答应他早点回,尽量往早了说:“等过完年?”
“几号是过完年?”
“……二十来号?”
过一秒。
温凛突然改口:“要不我大后天就回吧。和家里说学校里有事,很容易就回来了。”
杨谦南突然低低地笑起来。
温凛窘然得不好意思开口。好像只要在他面前,她就成了琅琅。
“再待几天吧。多陪陪家里人。”他这么说。
温凛莫名地有点失望。
“丈母娘茶叶还够喝吗?”杨谦南倏地起了个调。
她那点薄薄的脸皮,又快要被他扯断了,“……你讨厌死了。”
烟花也快放完了。
温凛深吸了一口气,面前都是白雾,“杨谦南。”
“嗯?”
“情人节快乐。”
她平时很少跟人说这种话。就连新年快乐她都很少发,通常只会被动地,矜持地,回一句“你也是”。
温凛手攥住冰凉的金属栏杆,抚了两下,让自己冷静下来。
寒冬深夜,不锈钢被淬得像刀子,从掌心刺进去千万分凛冽,连心都是冰凉的。
“以后的情人节,我都陪你过。”她很冷静了,也够坚决了。
杨谦南不是没听过这种话。
放在其他女人的嘴里,这是一句例行公事般的撒娇,语调要更娇糯,气氛要更甜腻一些。但是在她这儿却有十二分的郑重其事。好像是一个名单公示,决议已经拟好了,她只负责通知到他——这辈子,我给你了啊。
他觉得自己当初怕了她,不是没道理。
杨谦南好似没听懂,揶揄道那我就等你回来了。
又互道了晚安。
电话挂断,夜空也落入了沉寂。
温凛用冻肿了的手指扶住墙,一鼓作气站起来。膝盖又冰又僵,她啊了一声,东倒西歪了两下,才趔趔趄趄地站稳当。
琅琅的脸从纱门后探出来:“小姑姑,你没事吧?”
温凛红着耳朵:“你帮姑姑开一下门。姑姑腿麻了。”
琅琅欢欢喜喜把她扶进去,表情鬼精:“我都听到了,你在跟男朋友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