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的,凉的,飘飘忽忽,像这十二月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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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初第一场雪落下来,温凛就和应朝禹他们去?了南山度假村。
谁也没料到,出了大事。
那时节天然雪量还不够,雪道上铺的是?人造雪。
应朝禹他们几个老手?玩得疯,没两下就把温凛带上了高级雪道,结果?撞到旗门时没控制住速度,带着旗子降落伞似地俯冲,一头栽进雪地。
摔伤颈椎不算,还崴了条腿。
杨谦南到医院的时候,温凛已经被裹得像个木乃伊。
她刚刚从昏迷中苏醒,恍恍惚惚见他坐在床头,跟个幻觉一样。
幻觉一开口,她便知道他是?真的。
杨谦南说话毫不客气,嫌她自找麻烦:“你跟着应朝禹瞎蹦跶个什?么?”
温凛好歹刚受重伤,心里有点委屈:“他说会?教?我的啊。”
杨谦南嗤道:“他那种人哪会?仔细教?你,随口指点两句就紧顾着自个儿玩。”
温凛说也没有,“旁边也请了教?练。是?我自己没学好。”
杨谦南无话可说,嘁了声。
温凛小心探出她无法伸缩的脖子,模样滑稽地问:“你会?滑雪吗?”
他说没滑过几次。
她开开心心说那下次你陪我一起去?,在旁边教?我呀。
杨谦南真想把她脑子敲开瞧瞧,忍无可忍地讥诮:“你还真有胆,还打算再去??”
那是?2010年冬,她度过人生第一次生死关头。
杨谦南是?真的宠她,给她在学校最近的位置租了间?两居室,配一个家政阿姨做饭打扫,偶尔发讯息也是?嘘寒问暖,问脖子好点没,阿姨做饭合不合口味。温凛一并都说好。
只是?他很少亲自来看她。
好像端坐床头照顾人,这事他天生做不来。
他只会?隔着电子信号,隔着通讯磁波,隔着一段安全的距离,带点疏离地关心,你还好吧?
她总是?把头点得很满,说很好,很好了。
顾璃那会?儿帮温凛瞒着她家里,每天心理?压力非常大,不敢在宿舍多?待,生怕接到温凛她妈的电话。她没了温凛又活不下去?,隔三差五来公寓蹭饭,美名其曰怕温凛寂寞。
吃饱了又翻脸不认人,放下筷子就开始骂杨谦南,说:“他什?么意?思啊,真把你当二奶了,找间?房子金屋藏娇就完事了?你没看到刚才那阿姨看我的眼神?,总觉得阴测测的。”
温凛说你小声点,阿姨听?得到的。
顾璃气得敲碗:“你就真一点不生气啊?”
温凛只顾研究那只汤碗,眉眼温柔地问顾璃:“你看这汤好喝吗?杨谦南说这个阿姨是?江苏人,江浙菜做得很好的。”
顾璃板着脸:“江浙菜做得好有毛用?你是?江浙人,又不一定爱吃江浙菜。我记得你不是?喜欢吃辣的吗?他随便找个保姆来糊弄你还当宝了。”
温凛摇摇头说不是?的,“我现在身体?没养好,医生说要忌辛辣,趁机换换口味。正好他也爱吃江浙菜的。”
顾璃一翻白眼说:“敢情是?他自己爱吃?”
温凛好像完全听?不出这是?句讽刺,笑眯眯地说:“杨谦南嘴挑,他说好的东西不会?太差的。”
顾璃一口鱼汤反上胃,从此就不太爱去?公寓找温凛,宁愿自己在宿舍囤两袋牛角面包,吃糠咽菜也不想理?这二缺。
温凛也觉得自己挺二缺。可是?不当二缺的话,日子就未免过得真寂寞。她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
她就这么自娱自乐,一边养伤,一边做公司的年终报告,所有学位都得念,刻苦得不像个病号。
跨年夜那天,她奖励自己,很早就睡了。
其实那是?平凡无奇的一年。
杨谦南坐在应朝禹的跨年局里,觉得这群人年年都没什?么两样。他依常在角落坐到零点,市区不知哪里放起了烟花。天幕上霞光映人,声势浩大,是?市政府批下的烟花表演。
他只不过多?喝了两口酒,多?看了两眼烟花,就轻易想起了她。头晕目眩待到凌晨快一点,他心里始终不踏实,于?是?没和旁人打声招呼,悄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北京冬天零下十度的夜,车窗上都结霜。杨谦南用钥匙找到自己的车,门锁唰地一声弹开,他却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没坐上去?。
改拦了辆出租,叫去?温凛的公寓。
杨谦南统共没来过几趟,也是?走到楼道口,才发觉自己没留一串备用钥匙。
她学校这一片就没什?么像样的楼盘,这栋公寓楼零几年建起来,已经显旧。
过道的墙漆面粗砺,他靠上去?给温凛打电话。
杨谦南打电话从不狂轰滥炸,都是?打一个,响几下没人接就按掉,过十分钟再碰运气似的打一个。不为?吵醒她,就为?看看她有没有正好起夜。
要是?没有,他就走。
温凛开门的时候,他正第一万次想走。
她应该还是?被吵醒的,但一点脾气都没有,局促地扯扯肩上的睡衣,说:“你干嘛呀?大半夜不打一声招呼过来,我要是?没醒呢,没醒怎么办?”
杨谦南心道没醒他当然就掉头走了。
可他什?么也没说,把手?机揣进裤兜里,慢慢侧过来。
深冬岁馀的楼道里,杨谦南也不知站了多?久,修长身量背对寒夜,斜倚在窗边,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落拓。他勾勾嘴角,说:“我这两天没什?么事,正好过来看看你。”
温凛眼底泛起狡黠笑意?:“我这两天也没什?么事,就在想,你会?不会?来看看我。”
她的眼睛在夜里可真亮,像融了两条清溪在里头,波光粼粼直泛到他心坎里。
杨谦南望着这双眼,目光如陈抄墨纸沾上一星烛火,燃了开去?。僵冷四?肢好像在须臾间?舒泰暖和,心尖上升起一个念头——这趟来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