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陈鹰到公司的时候整十点,他踏进会议室的时候迟到了三分钟,十点零三。这让他心里挺不舒服,自己定的会议时间,延后了一次自己还迟到,这确实有悖于他对自己的工作要求。但这件事并没有妨碍他开会时骂人。
陈鹰的父亲是传媒界大亨,他爷爷那辈的时候家里就小有财富,但真正发达起来是在父亲陈远清这代。他建立起陈家的传媒王国,生意越做越大,包含投资、媒体、影视制作、娱乐经纪、广告、院线、影视城基地等等业务范围。陈非、陈鹰两兄弟从小个性就很不同,陈非比较静,稳重,学习成绩非常好,陈鹰却是顽皮、叛逆,从前仗着自家有钱没少闯祸。陈远清是个严父,惯不得儿子的毛病,所以从小对这小儿子管束得特别多,甚至断了他的零花钱,还干过不去警局保释他,让他因为打架被拘留的时间久一点。
结果陈鹰还是没服管,大学的时候自己办了休学去搞什么户外探险创业,老头子不给他钱他用自己的兴趣挣,还真挣着了,当然钱的数量在陈远清面前那是不值一提,但足够陈鹰与几个朋友开了公司发展起业务。
陈鹰到处探险猎奇,晒成黑炭,嗜烟善酒,常常不知所踪。陈远清已经打算放弃管他,反正儿子虽然顽劣,但好在人不坏,没干啥坏事,在他看来,还能不仗父荫,能自给自足干出点名堂来就很不错。陈远清的希望都放在大儿子陈非身上。
可世事难料。陈鹰一边玩自己的小公司一边又跑回来念书,这家伙自己很有主意,没人管了反倒乖了。可陈非却在父亲早早安排好的路上停了下来。他原本大学时已在父亲的公司里任职,准备毕业后一边出国深造一边打理家族国外的业务练手,好日后回来掌管家业。结果他大学时交了个朋友,名叫程江翌。两个人志同道合,最后竟然一起创业去了,搞IT。这把陈远清给气得。
那时候陈鹰书念得一般,自己的公司却经营得像模像样,在圈子里颇有名气。最重要他很有兴趣,每年也都出去好几趟,一边玩还一边能挣钱回来,他觉得这样很爽,自由自在。但一直爽到他将要毕业那年,陈远清的领域传媒集团却出了问题,元老争权内斗,挖走不少资源,公司受到重创,陈远清心力交瘁累倒了。那时候陈非和程江翌的公司也正是紧要关头,两人带着几个兄弟没日没夜地在租的小破办公室里加班。陈鹰一看,行了行了,就他过得最潇洒,他不牺牲一下谁牺牲呢。于是他包袱卷了卷,把公司交给好友们继续做,自己穿上西装打上领带去陈远清的公司上班。
陈鹰的妈妈是个慈母,很是疼儿子,曾经心疼陈鹰问他这样开不开心。陈鹰当时答:“另一种爽,你儿子我现在人模人样的,天天有美女可看,钱多得不用看口袋,开心死。”说完就被他老子敲了一记。
陈鹰其实挺有公子哥的毛病,好面子,傲气,有些自我,从小锦衣玉食凡事讲究,但见识多,有眼光,世界各地游历结交的人不少,他在外头走南闯北,抽烟喝酒讲粗话,但这却是让他得以镇得住场子。他来公司唱父子戏码就是扮黑脸的,陈远清对老臣子和各方关系都需要周旋缓和,但要解决危机却是需要人情加铁腕。
人情是陈远清来卖,铁腕得罪人就需要另一人来办了。陈鹰很合适。身份、脾气、年纪。
陈鹰当初刚进公司的时候就混不吝地闹过几场,给公司换过血。陈远清接到抱怨后在某些当众的场合会劝会责备给陈鹰难看,但实际上并未阻止他。那几个蛀虫一般的元老其实明白是怎么回事,但陈鹰场面做得漂亮,气场很足,手段够狠,没情面可讲,陈远清不能翻的脸他来翻。父子俩一唱一和,花了不少时间把公司情势稳住了。
接着陈鹰去了国外,一边深造一边开拓海外生意。原定是陈非的路,由他来走。之后再回国,具体掌管了广告、媒体和制作三家公司,并参与和协助陈远清的其它工作。
最近陈鹰的工作遇到了麻烦。广告公司这边丢了一个大客户永凯,涉及四千多万的代理权。这是个老客户,合作三年了,原以为十拿九稳,结果临签约了对方说也许另一家公司的条件更适合。
也许?当然不能让也许这个情况出现。暂不签约这种事很严重。
下面人说是努力过了,但搞不定,陈鹰觉得自己得亲自出马,但在他出手之前,要先跟自己公司的人了解了解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对症下药。于是大家连着数日写报告,将对手的资料和方案都探听了,今天报给陈鹰。当然,也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陈鹰在会上听了报告和解释,看了方案演示,最后让人关掉了投影,开了灯,他问:“我看不出对方比我们的优秀在哪?条件又好在哪?谁能解释一下?”
没人哼气。陈鹰转头去看客户总监付堂。付堂期期艾艾,说了几句。什么对方原来一直接口联络的陈总监离职了,换了另一位新高层王副总来定这事。他们跟王副总和业务经理见了好几次,原本也谈得挺好,但后来态度渐渐不一样了。也许对方另有人脉资源和打算。
陈鹰听着,脸很冷,这些全是废话。
“另有打算为什么前期早早主动洽谈续约,用我们做陪客吗?以我们的名头,甩开我们这陪客这么方便?对方没脑子?这案子谈这么久,一直顺利,最后关头才出问题,这叫对方另有人脉?”
付堂不说话。
“连更改方案和重新拟条件的机会都没给,直接说暂不签约,这出在一个老客户身上,是什么问题?”陈鹰又问。
一屋子人全都静悄悄。
陈鹰看他们这副样子就气,他一拍桌子喝道:“输不怕,输在哪都不知道,你们脑子里装着屎吗?”
直接负责洽谈合作的客户经理刘美芬眼泪顿时下来了。
“哭什么哭,留着卷铺盖走路的时候哭。我跟你们说过,我不强求做不到的非要做到,但该做到的没做到,你们最起码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连这种理由都给不出,你们是想怎样?”
没人说话。陈鹰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刘美芬身上,她低着头咬着唇,在努力控制眼泪,可惜没成功。陈鹰非常不满,客户是她谈的,最后出了什么问题她屁也说不出来,第一天出来混吗?陈鹰微眯了眼,再看了看其他人,大家都一脸菜色,头低低不敢言。
“出去。”陈鹰斥了一声。与会众人静悄悄拿了自己的文件夹都退出去了。陈鹰跟身边自己的助理Kevin说:“再把刚才两边的方案都放一遍我看。”
Kevin照办了。陈鹰认真又看了一遍,忍不住再骂:“妈的,用这种垃圾退我们的货?”对方的方案明显赶得急,细节上并不如他们这般花了时间精力心思琢磨过。
“你去找那几个私下再问一遍,有什么是他们台面上不敢说的,最好在我弄清楚之前说,不然我不会客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