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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悬梁饲囚(1 / 2)


第八章悬梁饲囚

这个时分,厨房也早就歇了,只有零散几名收拾狼藉的值夜小工,垂着头睡眼惺忪,干活儿懒散,因此也没发现有个身影悄没声响地摸到茶水间,还顺走了一大瓶青瓜柠檬水。

严小刀心思缜密,顺手从旁边油盐酱糖瓶子里捻了一小点盐,再捻一小撮糖,溶在柠檬水里。

戚爷说要留个活口,要捞到活的。

他只怕那人挺不住多久了。

在海水里泡着不吃不喝,饥饿还是其次,那人一定焦渴脱水了。

海面的风卷着浪头,铺面而来的水沫迅速打湿身上紧裹的一层夜行黑衣。船身的剧烈颠簸是越靠近海面感受愈发明显,游轮几乎是上下匀速地做浮沉运动向前挺进,让人沿着船身一侧根本无法保持平衡。

严小刀借用一根手绳吊挂在船侧,顶着风浪降下,此时距离铁笼顶端仅有两米。他一脚迎着大浪袭来的方向踩住那腕子粗的钢索,以力消力,让自己这只脚作为支点,就黏在铁笼上方的钢索上。

假若此时远远地从海面望去,有个人影挂在船舷外面随风而摆,十分惊险。

严小刀眯眼往下看,晃得厉害,但凭借那两束角度绝佳的光柱,他瞄到被吊笼中的大鱼。这时已知今夜救不了人,这太困难了!

他估摸着,笼子里的人,受光线角度影响,从明处往暗处看,反而看不到他了。他的身躯恰好隐入“灯下黑”的一片阴影。

他腰上有安全绳,腾出双手将手里东西弄好,再往下看时,第二次与笼中那双眼睛对个正着!

对方竟也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即便挣扎漂荡在惊涛骇浪之间,仍高昂着头,一头黑发肆无忌惮泼散在水中,像荡涤在漩涡中一只水妖的幻影。两道凌厉的眼光仿佛能够劈波斩浪,直接掀开周遭一层一层雾气和白沫,审视严小刀的一举一动。

严小刀方才踩了钢索作为支点。他一踩,下面人就感到轻微的震动,察觉到他沉甸甸一团黑影的存在感。

这次没有厚实的舷窗阻挡二人视线。

两道光柱交错形成一幅诡异又绝艳的画面,严小刀平生第一次看清这人的脸。

从这角度看下去,那人的脸从绽开的暗黑海浪中扑入他的眼球……脸庞如胎薄骨瓷似的精致,轮廓分明,眉目如画,扯开的衣领中两道锁骨毕现,隐隐能透视蜜色的前胸。这男人长了一双修长凤眼,微微上挑的眼尾与双眉一齐入鬓,嘴唇微张,并不是要说什么,而是在浪来浪往的间隙中粗喘到几口宝贵空气,却又毫无萎靡或惊惧之色,冷冷地打量他准备干什么。

严小刀脑海中莫名回荡他干爹曾经交代的一句话。

你见到那个人,就知是他了,绝不会认错。

……

严小刀将一包柠檬水用细绳扎好。他脑子里临时只能想出这个极其粗劣的办法。

细绳瞄着那人脑袋缓缓地吊下去,穿过铁笼栏杆,中途还被浪头敲得几乎七零八散。

对方脑子也不笨,一眼看出严小刀要干什么,在那柠檬水包快要接近头顶时,猛地悠上去张嘴咬开。

厨房用透明塑料袋做成的简陋水包,一咬就破。

水包绽裂时一股脑泼洒在那人脸上,兜头盖面,也不知有多少流进嘴里,还有多少呛入肺泡。浪头水花打过来时那张骄傲的脸孔也无能为力地重新坠落到水中,严小刀发觉那人下半身使不上一丝力气,很有存在感的一双长腿,如同两根碍事的废柴就那样漂着,只用两手尝试抓住铁链往上攀,哪里爬得上来?

严小刀又吊了一块蛋糕和一个柠檬水包,能吃到多少是多少,他也真是尽力了。

这次洒得更多,还逼得那人呛了一口咸海水,差点把肺咳出来。看起来额头脖颈青筋都绷紧跳凸,也确实挺可怜的。

严小刀随手打了个抱歉无能为力的手势,底下瞪着他的人露出三五分的怨怒和悲愤,就是在埋怨他,“这么笨你还不如不来!”

这一瞪气势不小,严小刀支撑脚直接打滑,一下子脱离控制,绳索巨大的离心力将他抛出去,又悠回来,后背撞上钢铁的船舷,撞得他在黑暗中眼前自带起一圈飞舞的光弧……

这回是下面人围观上面人挣扎喘气。英俊的男人微微摇头,送给严总一个大白眼。

攀岩走壁爬上爬下这事,真不是咱们严总擅长。术业有专攻,每人有所短长。假若他要做的是将脚下几根钢索就地斩断,把那铁笼子彻底抛到海底喂鱼,这事对他非常容易,手起刀落。然而要他将笼中人搭救上来,这根本不可能,他也没有三头六臂。

严小刀办件好事并不图回报,他就为留这人一□□气,谈不上更深一层悲天悯人之心。他面对的恐怕也不是个温言悦耳知恩图报之人,此刻大概身陷囹圄脾气不爽,没给他一丝好眉好眼。

那眼神与海水一样黢黑冰冷,两片薄唇透出几分鄙夷和刻薄,隔着水雾都挣出一身压不服的傲慢。

美而凌厉。严小刀莫名被震了一下。

光线下那眉眼闪出些绿莹莹的玉石之色,他估计自己是眼花了,渔灯下泛出光芒的海水才应是墨绿色的。

……

进入下一个白日,游轮甲板恢复一片对酒当歌的祥和气氛,乐曲和阵阵欢歌媚语从临近中午开始缓缓攀上十层的客房楼顶,融入露天咖啡屋悦耳的小提琴曲中。

严小刀一路打着大哈欠,甩着腕上金表抖着西裤裤腿,跟梁有晖抱怨昨晚楼上剧场动静太大,让他没睡好:“简直像是一群人在集体开炮!”

“就是在集体开炮啊!”梁有晖意有所指。

严小刀唇畔擎着淡笑,眼光不明不暗:“你昨晚跟那一群挂牌的富士山歌舞团浪了一宿?在我楼上的剧场里叮叮咚咚载歌载舞的,有没有你啊?”

“啊?没——有——”梁有晖挂着面子不好意思承认,他昨晚被那个叫鸟纯一郎的男妖精在房间里缠住了。他直觉严小刀不待见渡边仰山的妖精军团,严小刀简直令他又敬又爱又怕,明明近在眼前,想亲近都找不到一条捷径门路。

手捧托盘的服务生从甲板上炫技一般旋过去,严小刀随手拿了一杯新调的青瓜片柠檬冰水。

他拿到手里才发觉……不由地心里一动,赶紧尝了一口,淡不唧的,真没什么好味道。

远处,大后方位置的船舷处,两名皮肤黝黑的东南亚岛籍工人,拎过冲洗甲板用的水管子,一直拖拽到船舷之外,水管朝下喷着什么东西,然后发出放肆的大笑。

不知情的宾客根本不会特别注意到船尾水里拖着个东西。

严小刀知道那些人拿水管在喷什么,那是带着羞辱和幸灾乐祸心情的嘲笑。

虽然心怀不快,人丛中他没有动作。凉水管子至少能让人神经元清醒,还能喝上几口水,不至于在正午强烈的日照催磨之下渴死……

很快地,这天正午,他们终于到达的航线最远一站,拥有天堂般胜景、披着风华绝代面纱的伊露丽芙岛。

临近岛屿大多已经过度开发,被熙熙攘攘的国人旅游团占据,热闹得如同国庆七天长假去游九寨沟,基本相当于一处风景比较优美的菜市场,令人了无兴趣。唯独这个伊露丽芙岛,单独划成一片地界,尽力维持着安静原始的海岛容貌,却又在度假设施氛围上极尽尊贵与奢华。

这座岛就是私人开发留给贵客们独享的,平民游客又被排斥在外了,这样才能显示出岛屿的装逼档次,才能招徕上流社会的另眼青睐。

严小刀关注着某件事,当然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码头工人在某些办事人员的指挥下,开始卸货,将那用破黑布囫囵罩着的笼子运上了岸。

严总步履潇洒,大步跃过踏板的同时,从码头上穿着圆领白衫、领口带有刺绣的迎宾小哥手里抽走一张旅游推介手册,翻过那些花花绿绿无用的娱乐广告,找到最后一页关键信息,岛屿开发商公司的名字。

英文他认识极少,估摸着自家跟班小弟杨喜峰比他更加没文化,但他并不死脑筋,用几个关键词在手机里搜了一下,迅速搜出渡边仰山拥有的船舶运输公司。

这岛的后台老板就是那位假尼桑鬼子。

严小刀一开始情报工作没想到这一层,现在看来,伊露岛也是对方地盘网的一个据点。

一晃眼工夫,“云端号”人去船空,男宾女宾们结伴携手,迫不及待地奔跑在伊露岛遍布细腻白沙的海滩上。海天一线的迷人美景好像也有种魔力,把沉醉其中的每个人都映衬出几分纯洁干净的气质,与前两夜的妖男艳/女面目判若两人。

才子佳人们搭着摩托艇在海面上冲浪嬉戏。

技痒多时的老手们坐上酒店赌场的牌桌,在觥筹交错之间一掷万金。

严小刀换好衣服路过酒店大堂,正碰上他想要偶遇的简铭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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