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难以名状的心情,我慢慢低下头,不多时感觉到有什么覆上了头发。抬起头看到高杉伸手摸摸我的头,淡淡的几乎看不出的笑意让我奇妙的安了心。
嘛,那就只有牢牢抓住现在了。我默默地想着,努力扬起最好看的笑容,暗暗下定了决心。
高杉晋助看着那抹温暖异常的笑,有些恍神,好像刚才激起的疯狂的愤恨也不再那么痛苦了。他不动神色的加重手上的力道,默默想着,也许当时将他带回来是自己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吧。
攘夷战争已经持续了近二十年了,不论是国力还是人力都几乎已经接近枯竭——纵使有鬼兵队或者白夜叉这样的传奇,也无力扭转注定的结局——所有人都看得出战争已经离结束不远了。
坂本辰马已经告别了银时去更遥远的星空开始了新的“战争”,同样攘夷志士们镇守的阵地也已经一退再退,背后即是幕府所在的江户了。可就是在这样的时刻,我却能感觉到高杉晋助的战斗越来越疯狂了,甚至于歇斯底里。
可是那些不肯向时代潮流低头的人们终究只能被腰斩。强大的人往往会被很多人记得甚至是载入史册,可被载入史册更多的却是纵使强大却下场不善的英雄。
强大或许可以造就结局,可你知道的,更多的时候结局就是结局,无可逆转。
所以当这一刻来临时,我所能感觉到的悲哀远远大过震惊。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抵不过幕府的一次低头,或者说一纸条约。牺牲了那么多,依旧毫无惧色的迎上对面的敌军的武士们,却因背后致命的一刀土崩瓦解。
后来的所有人都记得,长达二十年的攘夷战争,在幕府的投降中散去了硝烟。而那些曾被传诵的传奇,并没有死在天人之手,而是死在他们一直心心念念的幕府手中,死在那一场倒戈和肃清中。
等人们清醒过来,却只能看着一个个人头被摆在那里示众,指指点点的议论声更像是悲哀的嘲讽。
也许对大多数人来说,所有种种也仅仅只是平和年代的饭后谈资,或者会有那么几个人注意到街角张贴起的几张通缉令。然而那一天对我来说却是一切的转折,既是结束,亦是伊始。
那日的天色红的诡异,鬼兵队依旧在厮杀,然而除了天人,更多的却是披着幕臣外衣的同为武士的存在。他们挥刀,却斩向有着相同外貌流着相同血液的攘夷志士,斩断了这个国家仅有的支撑。已经经过一役,纵然是以一当百的鬼兵队也经受不起再次的浴血。很多人,甚至是更多的人倒下了。
我看得见自己的发早已是血红一片了,想必看不见的瞳是如此吧,成为被人们所畏惧的「辉夜姬」。不知道是第几次在刀锋的间隙中换掉空了的弹夹,不知道第几次用近乎诡异的角度将子弹推入致命的位置,甚至是在用完所有枪械之后我拔出了一直随身佩戴的□□。
然而所有的一切在被冰冷架住颈侧的瞬间销声匿迹,即使看不到自己狼狈的姿态,我还是听到了耳边该死的喊声,“住手吧,辉夜姬已经在我们手上了。
我看着场上停住的人,几乎没有了站着的同伴了,而高杉晋助就在那正中间望着我,额上白色的布带早已被血浸透,连同鬓角的发也已经看不出了本来的深紫。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我看不到他眼底是否映得出自己的身影。
他们太不了解高杉晋助了,他不是那种会因为这种把戏而束手就擒的人。然而下一秒我睁大了眼睛,因为我看到那个一直以来仰望的身影,就那样直直的冲了过来,带着我熟悉的狠戾,以及我不熟悉的姿态。
他不该是这样的人,从一开始我就知道。然而此刻他确确实实向着我冲了过来,哪怕知道这只是一个陷阱,可是我无能为力。
鲜血一滴两滴的融在了早已锈红的大地,从他原本有着漂亮墨绿色瞳孔的左眼。心跳瞬间停止,接着是从未有过的频率,我压抑不住的泪水模糊了世界。
够了,已经够了啊,停下吧,快停下啊!
缓缓举起手中的□□,却是从来不曾超越过的坚定,身旁的人察觉到了想有所动作,然而我的刀却快他们一步没入了自己的左胸膛。那里曾是我无数次瞄准别人的地方,那里跳动着生命之源。
「活下去」做出口型,我知道他看得见。如果是他,一定可以的,我相信。如果没有任何牵绊的话,仅凭一人,一定可以突破的。
这是我倒下之前唯一想到的,但就是这样,也足以让我安心了。
“还是让高杉晋助跑了么?”为首的人望着早已不见的身影,喃喃自语。
“报告,人数已清点完毕,鬼兵队除队长外全部在这里了。”
“按照命令,割下人头,回去交差。”一边吩咐着,他一边蹲下来看着脚边的人。这就是传说中的辉夜姬么,明明还只是个少年而已啊,然而手上的□□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犹豫了。这些都是曾经无数次对抗过天人的志士啊,命令仅仅是命令,却奴役不了真正的心。
罢了,至少留个全尸吧。他这么安慰着自己,将刀收鞘,站起身带领着所有人离开了。
并不是没有知觉,我甚至能感觉到从自己倒下之后的所有,渐渐远去的脚步,再到一片寂静,然后是被抬起的身体,以及随意的丢弃。真的是很奇妙,好像是已经死亡的身体和依旧活着的灵魂。
头狠狠撞在了地上,擦出触目惊心的血痕,意识终于开始远离。
嘛,这次是真的要死了吧,本来就一片漆黑的世界陷入了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