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夫人做事着实细致,上午通过电话,下午帖子便送到了吕宅,且来人传话,将军府已派好了车,明儿早过来接人,什么都不用准备,只管等着就好。吕家的人接到帖子,因子衿意外地得到了将军夫人的青睐,欢喜了好一阵子。晚饭间,吕文政破天荒地给子衿倒了酒,子衿实在受宠若惊。吕文政自诩家教严明,对小辈儿的教导就是远离烟酒,除非必要的社交场合,否则就是年节抿上那么一两口,吕文政都红眉毛绿眼睛的,就连老太太都说这哪里是教导淑女,分明是培养道姑。
许是真的高兴,吕文政多喝了两杯,人也就变得越发聒噪了,只翻来覆去地说着一件事,承蒙将军夫人看重,那是天大的福气,子衿有这样的际遇,更是要惜福的。在这阶级分明的华阳城里,女子婚嫁容貌才华都是其次,要紧的还是家世,偏偏这块子衿落后了一大截,饶是再怎样出众,终究也成了名门子弟的鸡肋。这也是子衿临近双十年华还待字闺中的重要原因。当然也有不少年轻男子上门求婚,不过大多都是一些没有前途的军官和有些钱财的白丁,别说子衿不上心了,就是老太太也瞧不上眼,还发下了狠话,哪怕就是折了寿,也务必为子衿觅得一个好人家。说老说去也只怪吕家的门庭小,上不了大台面,为此,吕文政又是一阵莫名其妙的自责。子衿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对老太太和吕文政又是一阵劝慰。
至于吕文政的那一番话,子衿倒是不以为然,婚嫁之事在她看来本就该是顺其自然的,至于门第家世也不过只是锦上添花的,若真以这些空荡荡的名头作为择偶标准,那华阳城怕是有一大半人要孤独终老了。自然这些话子衿只能是在心里想想,若是说不出来定是少不了一番辩驳。那些古旧封建思想跟这座城市一样已是根深蒂固,深入骨髓之中了,一时间是扭转不过来的。
吕文政的一番苦口婆心,子衿当成了耳旁风,并未放在心上,偏得琼羽听进去了,对此有着自己的一番见解。于是便又是嚷又是求的,让子衿明儿带她一起去,反正是去赏花,多一个人也没有关系。子衿原也觉得不打紧,左夫人也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想必也不会计较这些。只是这次赴约子衿是另有目的的,主要是为了见到楚玉把江渚的话带给她,若是带上琼羽怕是有些不妥,江渚和楚玉的事情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子衿有些为难,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倒是月桥匆匆地接过话茬,对琼羽一顿冷嘲热讽。琼羽吃了亏,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就这样,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少不了一顿争吵,只气得老太太拂袖而去,这才算是完事。
也幸亏月桥那张得理不饶人的嘴一阵狂轰乱炸,这才断了琼羽明儿跟着一起赴宴的念头,否则她还不知道要怎样为难呢。其实琼羽的心思她不用仔细想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无非就是打起了将军夫人的主意,以为与将军夫人攀上了交情,交际广泛了,对以后的婚嫁也是有一定助力的。其实不光是琼羽这么想,吕文政和老太太都是这番心思,否则也不会在接到将军夫人下的帖子之后便欢喜得不成样子了,或者他们的想法比琼羽的更深一些。不过子衿注定是要让他们失望了,先不说她原本就没有那样的野心,就是对将军夫人突如其来的热情,她心里都泛着古怪呢,总是隐隐地觉得不安,对明天的赏花宴也没有一丝期待了。
这到了第二天清早,果然有将军府派来的小汽车等在门外。子衿只匆忙地梳洗了一番,在头上梳了双髻,戴了一对蝴蝶发夹,垂下的长发披散在后面,换上了一件绯色的连衣裙,腰间和袖口都系着同色系的带子,两端缀着银白色的珠子,简单又不失精致,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式了。子衿对着镜子左照了照右瞧了瞧,直到确定万无一失才放心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