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阮父再度醒来,病房里就只剩下轻声哄着女儿的阮芸,和守在门口的两名穿黑西装的保镖。
阮父立刻用谴责的目光看向她,仿佛在训斥她是个不孝女,居然让沈家人看了他的笑话——他一向也有重男轻女的毛病,只不过从前他更偏爱阮津,是因为阮津不但对他百依百顺,嘴巴跟抹了蜜一样的甜,还因为有伍美容经常为他吹枕头风,导致他在发现阮津并非亲生之后才开始正视阮岩这个儿子。
等他想起阮岩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看儿子和沈家人的亲密样儿,就知道阮岩已经被沈家人给笼络了,这个没出息的!
阮芸这个当姐姐的也不知道教点好的,尽干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事情,到底谁才是亲爹?!
都是阮芸的错!
阮父满心的怨念,他把气都撒在了女儿的身上。要是从前的女儿,被他这么一瞪,早就变得唯唯诺诺,瑟瑟发抖,任由他出气了。
然而坐在他面前的阮芸却一副不为所动的表情,她熟练地给刚喝完奶的女儿拍着背,让孩子打出奶嗝来,这才从容不迫地抬起头,问他:“爸爸,我们已经跟这里的警方沟通好了,他们同意将阮津遣送回国,等他回国之后,我就会以故意杀人罪起诉他。”
阮父的眼神闪过一丝犹豫,阮津到底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就算是养条狗也有感情,何况他又擅长讨好自己。在最初的震怒之后,阮父心里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恨阮津了,毕竟在不到一个月前,阮津还是那个让他感到骄傲的儿子。
阮芸面不改色,但还是收紧了自己的手臂,将女儿抱紧在怀里,她心里暗道一声果然如此,咬了咬自己的舌尖,提醒阮父:“他可是早就想对阿岩下手了,要不是阿岩自己警觉,您现在就已经见不到他了。所以这个案子,我觉得得从重处罚,争取最大量刑,您觉得呢?”
阮父没了声音,他想起前一天阮芸拿给他看的那些证据,现场的照片,还有她从牢房里录下来的阮津的声音,那些疯狂狠毒的话,根本不像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人能说得出来的。饶是那会儿阮父还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也对他恶毒的行为而感到一阵恶寒。
“父亲不说话,我就当您默认了。”
阮芸抿了抿唇,嘴角弯起很小的弧度,她接着说:“那么,对伍美容的起诉也会在这两天里提上日程,她和公司某几位高层私吞公款,出卖商业机密,并涉嫌欺诈、故意伤人等等罪行,我想你也不会反对的吧?”
阮父直接闭上了眼睛,不再看她。
他当然也很痛恨着伍美容,但是女儿的态度也让他感到不爽,她这副仿佛只是为了通知他的高高在上的态度,好像时刻在提醒着阮父,他的中风很难痊愈,他已经日薄西山。
并且但凡他的眼里出现挣扎和犹豫的情绪,阮芸就会在旁边提醒那两个人做过的坏事,让他无法再自欺欺人,这才是令他感到最不痛快的地方!
已经习惯在这个家里发号施令的阮父觉得很不习惯,他无比的别扭。
“不过很遗憾的是,之前还在M国的后妈趁我们都不注意的时候已经躲了起来,警方没有查到她的出境记录,我猜她很可能是偷渡离开了。”阮芸像是无意的自言自语般,说,“她也真狠得下心,连亲儿子都可以丢下不管,只顾自己逃命。就算阮津不是父亲的孩子,但他也是从伍美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她倒是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阮父睁开眼睛,嘴唇颤抖了几下。
或许是察觉到母亲身上的情绪,小丫头在她怀里不安地扭动着,奶声奶气地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阮芸换上笑容,低头轻轻拍着女儿,小声哄她:“喃喃乖,不要怕,妈妈在这。”
“全面……通缉……”阮父终于忍不住要开口了,也不知道是说话吃力,还是想起伍美容时令他恨得咬牙,阮父说得十分费劲,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还可悬赏……一定要,抓住……她……伍美容!我绝不会放过她!”
“好的,父亲。”
阮芸的眼底闪过一抹嘲讽和一丝怜悯,但她对阮父没有半句安慰,在得到他的首肯后,她立马就抱着女儿站起身,离开病房去安排事情了。
在她和阮父说话的时候,阮岩就在门外听着。
他见阮芸从病房里走出来,对她歪头一笑:“姐,你现在是越来越有魄力了啊!”
“嗐,别说了……”阮芸一把将女儿塞到了阮岩的怀里,待阮岩手忙脚乱地抱起小外甥女的时候,就见他姐扶着墙壁坐在走廊的休息椅上,呼呼喘着气。“我是看着囡囡才有勇气这么和爸爸说话的,以前他一瞪我,我就会腿软。”
其实人再怎么蜕变,有些刻入本性里的东西,还是很难改变的。阮芸从小就很怕自己的父亲,阮父不生病时说话嗓门大,眼神也很凶,以前她经常会被吓得一动不敢动。
要不是在病房里抱着女儿,一低头就想到女儿和自己曾经艰难的遭遇,她也很难鼓起勇气对阮父说这些话。
缓了缓后,阮芸笑着对阮岩说:“或许这就是为母则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