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内侯赋闲在家,朝中武将多半不认得他。也没人注意到他出去狩猎天黑未归。还是匈奴左贤王发现的异样。找到的时候,关内侯已被老虎咬断右手前臂,失血过多而亡。
刘辨只得着人好生打理关内侯的丧事,又给未亡人送去财物和祭文悼念。至于静室听琴的事情,也不适合再提了。
挂着虚名的侯爷猎场猝死,远掀不起什么朝野风波,却直教刘辨彻底辗转不眠。关内侯之死要当真意外也就罢了。若是别有用心的刺杀,只怕一场血雨腥风再所难免。
可以肯定不是董卓出的手。董卓本就打算拿出关内侯祖上的威名来吓唬匈奴人,哪怕刘辨亲临叫他改变主意,也不必对关内侯下毒手。至于他底下那些西凉武将,违逆主公意愿害人的可能性也不大。
关内侯避世不出。朝中不争官职,民间不争田地,全指赖朝廷发放的岁银勤俭度日,连婚娶都靠蔡文姬家倒贴嫁妆。这样一个人同别人结怨而被杀,也说不通。
那么只剩下唯一的由头。
他是因知道刘辨的真正身份才死的。
知道刘辨身份的人还有很多。蔡邕、蔡文姬、赵云,乃至于送亲队里扛轿子的、吹唢呐的、抬箱子的……为了掩盖他的秘密,不知还要杀多少人。
关内侯绝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刘辨打个寒颤,从沉思中惊坐起。
中常侍赵遵在旁守夜,问主子:“陛下做噩梦了?”
别看赵遵嘘寒问暖忙前忙后,刘辨从不拿他当自己人。毕竟每次问起赵遵到底哪位朝臣策划的偷天换日,赵遵总是闪烁其词,打着哈哈糊弄过去。刘辨稍问得急,他也目露凶光,警告刘辨不该问的别问,安心坐稳天子的龙椅就成。
用再多的财宝也套不出赵遵背后的权臣,可见那人在朝中势力很大。
刘辨不想同赵遵谈论关内侯的事情,只道:“朕睡不着,叫子龙进来见朕。”
中常侍笑吟吟地摇着头。陛下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上床。”刘辨对坐在床边的赵云道。
“嗯?”
赵云神色窘迫,耳根涨得通红。
“快点。朕又不会吃了你。”刘辨催促道。
赵云脱了靴,缓缓爬上龙床。待得还要解开衣衫,刘辨一把拽住他,用被子把两人蒙起来。
“不,这样不好。要惹人生疑的。”赵云已觉热血沸腾,口干舌燥。
刘辨不由分说往被子深处摸。
摸出两只杯子,一只递给赵云,手把手教:“你说话,对着它说;我说话,你把它放在耳边。”
这,就这?
赵云抹去额头上的汗。呼,被里真闷真热。
别看刘辨皇帝当得逍遥,宫中四处都是耳目。指不准中常侍正躲在哪根柱子后边偷听他们谈话。偷换天子的人是布局大师,攥着宫中内侍这张牌,能把皇帝的一举一动都置于掌控之下。
可惜他们低估科技的力量。
小学三年级的科技。简易传声筒。两个铜制的杯子,杯底连根棉线。罩着嘴巴小声说,唯有另一端罩着耳朵的人才能听见。
对于站得稍远的赵遵,他只能听到杯子露出来的“唔嗯唔”的语气声,脑补着陛下和侍卫的龙床缠绵。
被褥底下说的都是正经事。
“你还好吧?”刘辨很关心赵云的情绪。蔡文姬的丈夫死了,他会不会又生出带人私奔的念头?
赵云把嘴巴对准新奇的玩意,认真地道:“我知道你的心里装的是天下,你生来就为接续大汉的血脉。放心,我会助你,定不僭越。”
刘辨很高兴。看来赵云知道蔡文姬的苦衷和使命,他能想通能放手真是件好事。
可是赵云是不是对传声筒有什么误解?刘辨给他科普道:“这个,你讲话,她听不见。只有我能听见。”
赵云恭谨地改口:“子龙失仪,请陛下恕罪。”
他说这句话有些哽咽,心情很不好。刘辨拍着他的肩膀:“哎呀,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吊死一棵树。”
赵云称诺,话则少了很多。刘辨见他情绪稳定,连忙交待任务:“整个皇宫朕只信你。两件事。第一,设法叫左贤王跟蔡琰多走动。第二,探一探吕布平日去哪、喜欢些什么。”
赵云迟迟没说领命。
刘辨也觉着自己的安排很混账。赵云本就对蔡文姬有意,还安排他给蔡文姬和左贤王牵红线,可不是伤人家心么?
但遍查史书,蔡文姬的确归了左贤王,还为他生下两个孩子。眼下不借助左贤王的势力,只怕蔡文姬也要落得关内侯的下场被人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