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好像能捕捉到他的想法,江非思绪刚至,就听黑雾中传出一道阴冷粘稠的声音,“放心,会让她陪着你的。”
“本老祖可比蕴锋讲人情多了,我门下可不讲什么断情绝爱、挥剑斩情丝……你乖巧些,等把你炼成傀儡,就让你那小情人儿一起,生生世世陪着你……岂不是美事?”
江非:!!!
狗屁美事!!
那枯爪陷入皮肉,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丝线向体内钻去,江非运起内力反抗,却如泥牛入海蚍蜉撼树,全无效果。
他额上汗水已经汇聚成滴,顺着脸颊淌下。
就在他满心绝望之际,侧边掀起一阵劲风。
这道剑风自外而起,轻而易举破开结界,仍旧去势不减,直冲两人中间而来。
江非感觉到肩膀一松,似乎是那“老祖”想要收手,但剑风却快于动作,江非眼见那枯爪被齐腕切下,断口锋利,竟连血都未及溅出。
不待他看得更细,这剑势掀起的劲风已然把他冲了出去,江非结结实实的撞在石壁上,脏腑翻涌,哇地吐出一大口血,但那股被死亡笼罩的阴冷感却消失了。
那黑雾像是这才意识到断手之痛,江非只听一声尖锐的嚎叫,刺得人脑海一震,他刚从石壁上滚下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这哀嚎震得差点呕出第二口血来。
等江非按着头疼的脑袋睁眼,看见方才那位神神秘秘、好像身份十分不凡的“老祖”这会儿已经显露出身形。
虽然黑雾散去,但是那老祖的身躯依旧被漆黑的斗篷笼罩,让人看不清相貌,但那佝偻矮小的身形,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宛若枯树般交错的纹路,让人不由生出些不适感来。
另一边,传来一道沁着寒冰的声音,“邪修。”
这熟悉的音色,江非豁然抬头。
看见来人,他又惊又喜,“谢前辈?!”
而那佝偻邪修这时也全无方才嚣张气焰,他右手被削断掉在地上,却也不敢去捡,抖着身冲谢行的方向跪下,尖细的声音极近谄媚,“道君见谅,某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这位英才是您的后辈,如此冒犯万死难恕,只求道君给小人一个机会,必定当牛做马……”
这邪修的变脸功夫看得江非目瞪口呆,只听顷刻间功夫,已经从道歉表忠心,变成了泣诉自己的悲惨遭遇以博同情。
“道君有所不知……小人专修此道,实属无奈……”
“……当年小人视其为密友,却不知……被抛到瘴岭……”
江非听着那声音啜泣低诉,连那刺耳尖细的语调似乎都没那么难听了。
至于他口中所言的种种被背叛被陷害的经历,更是让见者伤心闻者流泪,倘若此皆属实,那当真让人心生不忍。
但说实话,江非一个字儿都不信。
便是退一万步讲,这邪修所言皆是真事,这也不是他能行恶的理由。
而谢前辈一看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江非担心他会不会被这人骗过去。
江非正犹豫要不要提醒谢前辈,莫要中此人拖延时间圈套。但眨眼间,谢行已经抱着黎清清到了他跟前,江非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温香软玉扑了满怀。
江非被吓了一跳,差点把怀里人扔出去。
他承认自己对阿清是有一点……
只有一点点……心思。
毕竟对着那模样,性格还出乎意料的好,他要是一点不动心,那真得是圣人了……
但是,江非向来有自知之明。
都不用别人开口,他都能自己把那点小心思给掐灭得干净。
当然。
现在看……也不是那么“干净”……
就是因为不干净,这会儿才心虚啊!!
“照顾好她。”
谢行是这么交代的,但江非却浑身僵硬,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他唯恐自己哪跟手指没放规矩,就被谢前辈一剑削了,要是再被看出什么不对来,那可不只削手指这么简单了!!
就在江非满心混乱、不知所措的时候,余光却瞥见瑟缩成一团邪修有了动作。他身形像被雾气笼罩,缓缓变得虚幻。
江非还以为这邪修要使什么阴招,忙高声提醒道:“前辈!”
后面的话却戛然而止,他眼见着谢行唇角上挑,露出一个带着血腥气儿的笑来。
这满是危险意味的表情,出现在那张仙气凛然的脸上,竟然意外和谐。
江非:???
!!!
不对!他为什么会觉得那张脸上是仙气?!
江非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谢行身形一晃,再出现时,已经在那邪修的身侧。
长剑洞穿敌人的丹田,鲜血溅出、沾染到洁白的衣摆上,洇晕成大片的红。
那本欲趁机逃脱的邪修闷哼一声,他双目充血圆睁,艰难地挤出一个字来,“你……”
是故意如此!
这人刻意留出空挡,给他以逃脱之机,让他与肉身连结,然后才动手。
斩草除根!!
本来秘境之中只是一缕寄宿傀儡之上的分魂,就算被灭,也只是修为大退,并无性命之忧,可是现在……
千里之外一处洞府中,正盘腿打坐的邪修哇的吐出一口血来,他的小腹处,原本完好的丹田处突兀地多出了一道剑伤。
而秘境之中,那邪修分魂却还不欲放弃,他调动全身灵力,做出欲要同归于尽的姿态,却暗地分出一缕极弱神识意欲逃遁。
这自以为隐蔽的作为却被轻而易举地看破。
谢行甚至没有再多用一招,而是借着收剑之势,顺手把那一缕分神搅了碎。
在最后一刻,那邪修终于看清了这柄洞穿他元婴、搅碎神魂的剑。
——问道?!
“谢……”行?!
至于后一个字,他永远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只有那圆瞪的眼睛昭示他的疑惑和震惊,他或许是想问一句,“为什么?”
剑仙、不是早就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