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栖寒吓了一跳,他倒不是力气比不过?时灿,而?是突然一下没反应过?来,顿了两秒回过?神,一下子把时灿推开,椅子后撤发出“呲——”的摩擦声。
“灿灿!干什么?呢!”殷栖寒的声音前所未有的高,面上含着薄怒。
时灿挑挑眉,明明做着最亲密的事,她倒还是那一脸令人牙痒痒的表情:“给你渡阳气呗,这还问?你不是说你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在下不才,这不还有一个好办法么?。”
殷栖寒真跟她无奈:“别胡闹了。”
“谁跟你胡闹了?你看老娘像是胡闹的样子吗?”时灿抄着双手,殷栖寒站起来后,她就不得不仰视殷栖寒了,但并不妨碍她气场开得比他还冲:
“你以为这方法是万金油啊,我逮谁跟谁用?要不是喜欢你,你以为我稀罕给你渡阳气?”
殷栖寒真是想不到,他从少年到青年,听了无数时灿各式各样的告白,笑着说的,撒娇着说的,用手做喇叭大喊出来的,贴在耳边悄悄呢喃的。哪知道有一天,居然能看见时灿用这副讥诮冷笑的神色,毫无阻碍的说“要不是喜欢你”。
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顿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也不知道是对她还是对自己:“可我已经死了,现在是个鬼魂。”
时灿“哦”了一声,还是一脸驴脾气样:“那又怎么样?我知道啊,你以为我跟你似的失忆了。”
真不明白时灿怎么能这么?轻松,殷栖寒跟她讲道理:“灿灿,我在莫言刑场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进入化百期了,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处在哪一期。作?为一个鬼魂,我既没有未来,也没有来生,还做这些无用功干什么??”
殷栖寒抿住唇,封住未尽之?语。他的善念是觉魂,是心血浇铸成的,本来就在苦苦支撑,抵挡本能的恶意和偏执的私欲,灿灿要是真每天和他这么?亲密,最后给她修改记忆时,他还能下的去手吗?
“这怎么能是无用功呢?你们男人的思维就是奇怪,”时灿说,“你能接收阳气,还是正统的四家出身的人的阳气,对保护你的觉魂有好处,可以拉长下一个化百期到来。”
顿了顿,又补充:“而?且我们也可以多?在一起一段日子,这不是挺好的吗?”
也许男女思维真不一样,殷栖寒同样跟不上时灿的脑回路,他喃喃反问:“我们不是分手了吗?”
只见时灿又是一声冷笑:“分你个大头鬼啊,你亲口跟我说分手了吗?谁知道那个在电话里跟我说分手的野男人是谁?我认识他吗?他说了算吗?”
她连珠炮一样的一串反问语速出奇的快,真不愧是小火山,一点儿也不辜负这外号。殷栖寒心中冒出这个念头,竟然很不合时宜的微笑了一下。
这个莫名其妙的笑让时灿心里又冒起一簇小火苗:“笑什么?笑?我说的不对?你是八月十七号那天死的,那个时候我们好好的,怎么就分手了呢?”
一提起这个,时灿的心无端柔软下来,语气也没那么尖锐了:“寒哥,你是为什么?死的,你我都心知肚明。原来我不知道真相的时候埋怨过你,可现在埋怨你的理由没有了,我们本来就没分手……谁规定死亡就代表着分手?”
那时她为她哥灼心难过,而?殷栖寒甩一句分手就跑到法国再也看不见人,她当然气过?恼过,可也知道人不能背着怨过一辈子,早就放下了。
直到殷栖寒再次出现,他们两个一步步走到今天,虽然以后的路还是一团乱麻,可至少她看清了殷栖寒从来没有变过?的心——殷栖寒一直爱着她,到死都是。那她呢?
她五岁就和殷栖寒生?活在一起,十五岁开始暗恋他,十八岁才把人搞到手。放下只是分手以后的洒脱,但现在连分手都不存在,时灿直视自己的内心:她怎么不喜欢他?他什么?都没做错。老天都给机会让他们重逢,失而复得,她就是喜欢啊。
时灿思路正清晰着,就听殷栖寒又说:
“死亡还不算分开吗?灿灿,我们两个只是特殊而?已,我的魂魄站在你面前,你看得见。可是对于世界上普通平凡的情侣来说,死亡就是分手。”殷栖寒说的慢,他的语调很奇怪,好像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一把刀在扎他的嗓子一般。
时灿摇摇头,认真的跟他掰扯:“要是感情还在,死亡只能让人分离、分开、异地恋;分手是没感情了,不爱了,各自嫁娶,毫不相干。这两个能是一个概念么。”
难得听到有人把死亡称为异地恋,殷栖寒半天没找到话来反驳。好一会?儿,他心一横,正要开口,却被时灿抢了先:
“别告诉我你对我没有感情了,你觉魂里边藏的东西是什么??你是用什么?在苦苦支撑?”她神色终于完全柔软下来,上前一步牵住殷栖寒的手,眉宇间有一点点看穿了他的小得意,“寒哥,我知道是我,你瞒不了我的。你刚回来的时候要和?岳叔单独说话,我走后去了殷家。你在殷家门外找到我之?前没有打电话问过,你怎么确定我的位置的?”
“因为你觉魂化成的心血里边是我,所以你可以追踪我在哪。”
殷栖寒都快被她逼到绝路了,她不管不顾的,一块遮羞布也不给他留。十五岁是这样,现在二十一了长成大人了还是这样。
可十五岁时她大胆又热烈的告白会让他满心欢喜,煎熬又快乐的等待她长到十八岁;而?现在她步步紧逼,他除了后退还是后退,心里面抛开苦涩,仍余苦涩。
殷栖寒淡淡一笑:“灿灿,别任性了,我没有多?少时间。”
时灿不在乎这个问题,她在回来的路上早都想透了:“那又怎么样?有多?少时间算多?少时间呗。就一点,无论结果怎样,你不许改动我的记忆,不然我保证把你拧成麻花。”
殷栖寒反问:“然后呢?人不能顾前不顾后。”
时灿振振有词,没理也能讲出理:“那又怎么样?起码顾前了,总比两头都不顾要强。我们应该感恩我们特殊,别的情侣死了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我们还能偷来一段日子,这不好吗?”
那又怎么样,那又怎么样,殷栖寒发现时灿这句话真是万能,他说什么?都能被她这样轻描淡写的怼回去。
亏他重逢以来还觉得这小火山成长了稳重了,现在才知道她骨子里的霸道执拗还是没变。她喜欢一个人,不管自己成没成年,也不管对方是人是鬼,一点退路都不给彼此留。
可惜,她可以这样让他心悸的勇敢,但他不能不负责任。殷栖寒想了很久,说:“灿灿,我暂时过不了心里这道坎,你让我好好想想,行吗?”
那有什么?不行的,他要瞻前顾后的婆婆妈妈一会?儿,她理解,她又不是那么霸道的人:“行,你想吧,给你两天时间。这够久了吧?我们时间本来就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