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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拥抱(2 / 2)


白亦陵轻轻地吁了口气,眼角一弯,回头看着陆屿:“所以我说谢你,是你的做法帮我下定了一直想有、却始终犹豫的决心。我跟侯府之?间确实有着斩不断的关系,我会正视这件事,然后,轻视这件事。”

这确实是陆屿想到达成的目的。一道伤口留下了,如果你始终不?敢去注视那道伤口,那么你的心就会永远停留在受伤的那一日。但如果有一天,你勇敢地解开包扎查看伤势,才?会发现,当初鲜血淋漓的口子,早已结成了疤痕。

疤痕虽然丑陋,但是却永远都不会再疼了——没什么可担心的。

陆屿叹了口气。

但即便如此,他的心中依旧充满了深切的怜惜。白亦陵的身手干净利落,词锋锐利敏捷,他亦可以言谈笑谑,举止风流。在外人的心中,这人大概已经近乎完美,无所不?能。真正是钢筋铁骨,石头做的心肠。

唯独这些心事?,他从不肯轻易出口。那些代表着曾经少不?更事的尖锐与倔强,早已从眉梢眼角退却,隐藏在了心底的某个角落。他的强大,只为了保护当年那个小小的自己。

天空湛蓝,大片大片的白云被风吹成了丝絮状,一直延伸到天边,日影移上红墙,光线明灭交替。飞鸟横空,翅膀划过天际。

周围安静的,仿佛可以听到草木窸窣生长的声音。

陆屿忽然转过身来,抬手将白亦陵搂进了怀里。

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让白亦陵一怔,陆屿衣服上浅淡的熏香在他鼻端萦绕,手臂温暖而有力。

他低声道:“昔日张山来曾说,‘当为花中之?萱草,毋为鸟中之杜鹃’①,只因为萱草忘忧,杜鹃啼血。可见伤情虽美,人心却是本能地向往快乐。你想怎么做都可以,你怎样想都是对的,我总是跟你站在一边。”

这句话缓缓说来,两人心中仿佛都绽开一种?说不清楚的,隐秘的欢喜,一时谁也没有再开口。但陆屿终究不敢抱的时间太长,很快便松开了。

但事?实上,他的心中还存有一丝浅浅的疑虑。白亦陵从此以后如果能够再也不?受其他任何人辖制,安安稳稳的生活,那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可是陆屿始终觉得奇怪。

——就算当初把白亦陵送走,是因为永定侯夫妇生性自私,为求保命不管孩子的死活,不?得已而为之,但后来他们的种?种?作为,却未免偏心偏的过于厉害了。

白亦陵从小到大受到的都是这样的待遇,习以为常,他作为旁观者,却隐隐有种?想再将当年旧事重新调查一番的念头。

否则,只怕是树欲静,而风不遂其愿啊。

陆屿正想着,一抬眼见白亦陵正看着自己,疑惑道:“怎么?”

白亦陵若有所思地看了他片刻,问道:“其实咱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你为什么要对我这儿好呢?”

他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就只是因为救命之恩?”

陆屿心中一跳,说道:“也、也不?是……其实是因为……”

他紧张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总觉得白亦陵的语气当中有种?让人心慌的了然,殊不?知对方琢磨的却是之前系统结巴着发布的那个隐藏支线——感天动地兄弟情,社会主义一家亲。

他琢磨着,见?陆屿一直没有“因为”出个所以然来,于是试探道:“咱们感情这么好,要不?,拜个把子?”

陆屿:“……啊?”

两人面面相觑,互相都觉得对方很奇怪。

——“你不?是这个意思吗?”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正在这个时候,大殿的下方忽然传来了一阵骚乱,打破了宫中宁静森严的气氛,白亦陵和陆屿对视一眼,一起向着不?远处看去,遥遥只见似乎有个人正向着玉阶上面冲来,似要进殿,周围也不?是没有人阻拦,却不知道为何,显得有些畏首畏尾,不?敢真的用力,因此拽不住那个人。

到底是谁,竟然如此在宫中喧哗吵闹呢?

白亦陵看不?大清楚来人的模样,守卫宫禁虽然不是他的职责,但也总不能视而不?见?,于是道:“过去看看。”

两人顺着台阶下去,走近一看,发现那人竟是个衣饰华美的贵妇人,正提着裙角,疾步向着宫殿中走去,身边的好几个人追在她的身后,喊着“公主留步”、“公主,请您冷静”,她却充耳不闻,只是一意向前走。

白亦陵见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也就没有再向前走,他远远打量着对方,只见这女子相貌美丽,眉目磊落,气质十分大方雍容,身上有种?普通女人所没有的英气。只是此时面色含悲,神情中颇见?焦急,却不知道为了什么。

陆屿却已经认出了她,微微叹息,低声在白亦陵耳边说道:“她就是镇国公夫人,端敬长公主陆茉。”

白亦陵恍然大悟。

陆茉出现在这里,肯定也是为了她那个儿子的事?。想必是盛家父子生怕她情绪激动,入宫的时候没有告诉陆茉,但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知了消息,就急匆匆地赶来了。

只是这件事也听各种?不?同身份的人提过好几回,在白亦陵脑海当中拼凑出来的这位公主的形象,应当是一个每天以泪洗面,哀切愁苦的女人,可此时的陆茉却跟想象中的很是不同。

她眼眶有些发红,嘴唇却紧抿着,只是板着脸疾步向前,身边镇国公府的下人拦不住她,终于在即将踏上玉阶的时候,被宫中禁卫拦住了。

皇上的贴身太监魏荣走了出来。他知道公主的心事?,见?状也不?由叹息,上前说道:“长公主,不?是陛下不?让您见那个凶手,而是您见了也只是陡然伤心。公主您为这事?伤神太多了,还是交给国公爷和几位公子吧。”

他说着,想起盛家的人也是从殿中离开不?久,此时肯定有人已经去找他们了,也不?知道镇国公过来,会跟他的妻子怎么说。

端敬公主道:“我……”

她从今天听说凶手被抓住了开始,一直极力忍着心中的难过,直到现在开口说了一个字,嗓子就破音了。

她抿着唇平静了一下,这才?把话接下去:“我就是想知道,我的孩子是真的不?在了吗?我心里、我心里总是不愿意相信……魏公公,你有没有听见他们的话?我求求你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魏荣连忙躬身道:“奴才不?敢当,公主,这具体是怎么个意思,奴才也只是从别人那里听了几句,哪敢对着您胡言乱语呀!”

陆茉觉得她的全身都在发抖,脚下的地面在晃,好像很硬,又好像软绵绵的,让她站不?住。全身的血流都在向着心脏拼命汇集,当年孩子生生被抢走的那种哀伤欲绝再次涌上,几乎要把人吞噬。

魏荣眼看着她脸色不对,也是吓了一跳,正要呵斥公主身边的侍女扶住她,陆茉已经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白亦陵站在旁边,看着陆茉这样难过,心里面也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怜,不?由地走过去,想要帮着劝说她。

白亦陵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陆屿有点惊讶,但见?他过去了,便也毫不犹豫地随之跟上。

白亦陵走过去了,又有些犹豫——他跟人家无亲无故的,公主因为死去的儿子难过,其实他劝说什么也无法给对方任何的安慰,似乎有点多余。

但魏公公却是一眼就看见?了他那身显眼的红色官服,顿时双眼一亮,先冲陆屿行了礼,这才?说道:“哎呀,这不?是白大人吗?您来的可巧,这案子是您负责的,端敬公主想知道内情,可否劳烦白大人透露一二啊?”

端敬公主还没有被人扶起来,白亦陵便单膝着地,半跪在地上与她平齐,沉吟了一下,好声好气地说道:“公主……您不要难过了,凶手已经伏法……”

端敬公主听见了他的话,在那一刻,她的呼吸仿佛都停顿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看着白亦陵,想要说什么,泪水已经先一步漫上了眼眶。

在泪眼朦胧中,她几乎无法看清楚面前这个年轻人的模样,只是极力忍住哽咽,急切地抓住了白亦陵的手臂,询问他道:“那、那我的孩子……到底……”

白亦陵眼睁睁地看着一滴泪水顺着端敬公主的面颊上滑落下来,心中也感到酸楚。他头一次知道一个女人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死死地攥着他的手臂,就像是攥着一株救命稻草。

没想到这么多年来,她还幻想着那个孩子有可能活着。原来一个母亲,可以对自己的孩子执着到这个份上。

可是,她注定要失望了。

或许是因为自己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母爱,所以面对着如此激动的陆茉,心中也就格外不?忍。白亦陵今天难得的迟疑,还没等想好说辞,听说妻子在这里的镇国公也匆匆地赶了过来。

他见?到陆茉的样子,十分担忧,暂时顾不?上跟白亦陵打招呼,快步走上来扶住了妻子的肩膀,低声道:“小茉,你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当为花中之萱草,毋为鸟中之杜鹃”出自清代张潮的《幽梦影》,字山来,就是写“月下看美人,另是一番情境”的那个人。

他告诉人们,无论生活多困苦,但片花寸草当中都能寻得美丽,所以要快乐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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