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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最帅的嘴炮(2 / 2)


这个贺子成的名字之所以被考生们看一眼就?都认出来了,不是他?才名盛学问好?,而是因为他?是个出了名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平日走鸡斗狗,夜夜笙歌,就?连中举都是走了大运的最后一名,据说还?是因为复习的时候正好?背中了考题。

要说青楼里面花魁们的芳名艳曲他?一一记得,大家毫不怀疑,但要说他?能中会元,所有人的心里都是一个念头?——阁下是买通了哪位考官?这作弊作的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这样一个人的名字被高高写在?榜首,实在?是太拉仇恨了,不光落榜的考生不甘心,就?是上了榜的也已被他?压在?下面为耻,当下不少人组织起来,又是击鼓请命,又是围堵礼部,闹的沸沸扬扬。

白亦陵和陆屿在?镇国公?府的时候,事情刚刚闹起来,礼部的官员们都匆匆赶去安抚人心,询问情况,现在?却已经被堵在?衙里,有的人甚至还?饿着?肚子。

李丞相?将奏章读完之后,陆屿道:“你们怎么看?”

春日干燥,白亦陵本来想开口说话,又觉得嗓子里发痒,轻轻咳嗽了一声,旁边的李丞相?已经说道:“如果贺子成的为人真的如同奏章里面所说,那?么这件事确实可疑。不过不论内情如何,这帮试子们一有不满,就?公?然围堵官员,行事却是过火了。这种风气如若纵容下去,体统何在??”

陆屿道:“李相?说的不错。”

他?虽然在?跟李丞相?说话,却也一直分散了一半的注意力在?白亦陵那?头?,说了这一句之后又道:“说了这么久,诸位爱卿想必也都口渴了,都先喝点茶。”

陆屿一边说一边摆了摆手,示意内侍上茶。到场的人里面,吏部尚书孔帆的性格较为爽朗直率,他?听了还?想着?大伙总共来了也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就?是李相?读了封奏折而已,刚开口想说自己不渴,可以发言,就?被聂太师不动声色地踩了一脚,朝着?白亦陵的方向偏了偏头?。

孔帆顿时反应过来,连忙道:“是,谢陛下体恤。”

陆屿笑道:“无妨,若是孔卿不想喝茶,就?先说你要说的话吧。”

孔帆汗颜:“陛下说笑了。臣只?是觉得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如果仅仅因为对方的名声而认为他?的成绩是作弊而来,未免太过草率,还?应该向礼部各位大人了解一些情况才是。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是将考生们驱散,减少此事的影响,再进一步彻查。”

陆屿颔首:“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他?笑着?睨了白亦陵一眼,声音不自觉地柔软起来:“白爱卿,这件事交给你处理可好??”

白亦陵道:“陛下信任臣,臣不敢有负所托。”

陆屿笑了笑,说道:“好?,白亦陵听旨,现进尔为左都御史,兼领北巡检司指挥使,查处会试相?关内情。其中涉案人等?,均可便宜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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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都御史是从二品的官职,陆屿这道口谕将白亦陵一下子向上提拔了一级半,以他?的年纪来说,已经是难得的高位了。但按照晋国的传统,同时兼领两?个职务,其中较高位往往只?是行事方便的虚衔,再加上白亦陵个人能力在?那?里摆着?,倒也没人提出异议。

他?行礼道:“臣领旨。”

膝盖还?没有弯下去,被陆屿伸手架住胳膊,这个礼就?没有行完。

陆屿捏了捏他?的手臂,笑道:“去吧。”

刚刚开春,天?气还?冷着?,一堆热血沸腾的考生们聚在?礼部门口,大声疾呼,要求公?示贺子成的试卷,给大家一个说法。

正在?群情激愤的时候,听着?远处遥遥马蹄声响起,有人扭头?去看,少倾一名书生说道:“大家小心,是泽安卫来了!”

考生们有些轻微的骚动。

打头?一名身?材瘦高的男子高声说道:“大伙不要惊慌,所谓法不责众,能何况咱们只?是想求个公?道,即便是泽安卫,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拿了咱们这么些的人吧?”

他?说着?举起手中的孔子牌位,扬声道:“我等?十年寒窗苦读至今,如若学识不足,那?是自己的过失,但无德之人腆颜高位,却是万万不服,还?请大人们还?我等?学子一个公?道!”

此言一出,周围人等?纷纷扬声附和,对逐渐靠近的泽安卫视而不见:“公?示贺子成的试卷!”“还?我公?道!”

白亦陵抬手制止了身?后想要呵斥的属下,一提缰绳,马蹄在?原地来回踏了几步停下,他?冷眼看了片刻,高声道:“尔等?可知围堵官衙是个什么罪名?”

“大人!”为首那?名瘦高男子喊道,“文?人不怕断头?,只?怕有辱斯文?,愧对圣贤!圣人的牌位还?在?这里举着?,难道你不问是非便要定罪吗?”

白亦陵冷笑一声,放开缰绳,“啪啪啪”鼓了几声掌,痞里痞气地称赞道:“好?口才,好?说辞。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将这大逆不道的行止说成是圣贤的意思了。本官且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他?面上带笑,眼底寒凉,腰上别着?的刀反射出冰冷的金属光泽,让人心中发冷。那?名学子滞了滞,还?是昂然回道:“我名范敏,正是今科试子,会试第二。”

白亦陵挑眉:“哦,那?把会元拉下马,你就?能上了。”

这些考生们初出茅庐,读了一肚子的书,却没有在?官场上打磨过,身?上还?有股又愣又倔的青涩气,尤其看不起勋贵出身?的泽安卫,觉得这些都是仗着?家世横行的纨绔子弟,只?知道动拳头?,恐怕连大字都不识几个。

此时听见白亦陵这幅语带戏谑的口气,众人顿时觉得受到了侮辱,群情激愤,纷纷叫骂起来。

闫洋“刷”地一声拔出了刀,暴喝道:“泽安卫办事,谁敢喧哗?都给我站好?了!”

众人紧跟着?也纷纷抽刀,泽安卫这一头?一片锋芒闪烁,有些人怕了,有些人却执意要向前冲,场面一时有点混乱,白亦陵看着?这一幕却是不慌不忙,笑着?说道:“难道本官说错了吗?各位将孔圣人的牌位请出来,以先贤的名义再次诘问,却不知对于圣人之言都可曾读通透了?”

范敏微微冷笑:“站在?这里的,无不是自幼苦读,大人就?不用担这份心了。”

白亦陵道:“是么?那?本官便考考你,请问孔子所言‘所信者目也,而目犹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犹不足恃。弟子记之,知人故不易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所提的问题就?等?于是最基本的文?言文?翻译,正如范敏所说,在?场的怕是没一个人回答不上来。但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又一下子僵住了。

白亦陵笑容一收:“今天?本官来到这里,本可以什么都不说,将你们通通押走,但是诸位若想讲道理,那?本官就?与你们分说分说!你们若是觉得不对,也大可以当面讲出来!”

他?不管周围的喧哗扰攘,高声说道:“‘所信者目也,而目犹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犹不足恃。弟子记之,知人故不易矣’,出自《吕氏春秋》,是孔子亲口对颜回所说。意思就?是,眼前所见未必是真,内心所信未必正确。要了解一个人,何其难矣!今日你等?只?因为觉得贺子成才学不够,不该成为会元,便聚众闹事,断言他?成绩有假,更甚至指责礼部各位官员徇私舞弊,那?么我便问问,诸位可有证据?”

他?一番话下来,周围寂静无声,白亦陵居高临下,目光冷冷地扫过诸位考生的面容,片刻之后,猛地厉声喝道:

“尔等?手持圣人牌位,却不遵圣人之语,可见孔子在?你们这些所谓的读书人眼中,不过是用来蛊惑人心的工具,安敢自负清高!你们这些人里面,多少是为了求个真相?,又有多少是浑水摸鱼,跟风造势,不用我一一盘问,自己心中当有定论!这等?行径,如何为官作宰,出将入相??日后仅凭他?人几句挑拨,便轻言对错,岂不是让朝堂都跟着?蒙羞?”

他?声音严厉,言辞狠辣,丝毫不留余地,简直是字字诛心,站在?马前的的范敏只?觉得心中一凉,浑身?阵阵发冷,两?腿几乎站立不住。

白亦陵又呵斥道:“相?关事宜,我自会公?正审断。纵然再是愚钝无知,也断不会像尔等?这般轻狂。你们既然还?没坐到这个位置上,便应当安分守己,谨遵上令!自以为凡事不满意了,闹一闹就?能得遂心愿,如此悖逆不忠,还?有脸站在?这里指责他?人吗!”

范敏急怒攻心,脑子中轰然一声,只?觉得眼前发黑,竟忽然之间一头?栽倒在?地,昏了过去。

周围有片刻的骚乱,但闹事的考生们人人面如土色,却是谁都没有出去扶他?,倒是方才几个跟在?范敏身?后叫嚣的最凶的人跪了下去,额头?触地,颤声道:“学生有罪,学生愧对大人教诲……”

后面的考生互相?看看,纷纷跪了下去。

白亦陵神色不动,傲然地望着?马下跪伏着?众位举人,冷冷地说:“都散了!在?本案未明之前,所有人等?不得离开京都,不得胡言乱语,如有违者,杀无赦!”

所谓“士农工商”,历朝历代当中,读书人的地位都是格外崇高的,像这样学生闹事的情况不在?少数,官员们不敢武力镇压,能做的也只?有妥协或是好?言相?劝。

尤其是这一回,能参加会试的考生们未来将有一大部分能够进入官场,自然更是不好?轻易得罪,处理起来往往十分棘手,这也是众人有恃无恐的原因。

可惜他?们碰见了白亦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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