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应当的。”谢涔颔首,抬头时状似无意地瞥过殷寒的下颌。
殷寒见宋重明已经冷静下来,放下心,叫张扬灵和他一道上楼。他们订的房间是挨在一起的,同属天字号,也方便聊些除祟的进展。
殷寒交代:“我今日去了猫鬼寺庙,遇见了那邪祟……”
张扬灵以扇掩面,挨在他身侧细细听着细节,面露深思。
听完后,张扬灵猜测:“如此说来,徐氏灭门惨案应当也是有人许下的心愿?”
殷寒严肃:“应当是。”
“徐家在掖水名声极差,有人憎恶是正常的……”张扬灵思索着,一顿,“可是按照你说的,一个愿望对等的是人的主魂,是不入轮回,消散于世间的下场,这得是多么不死不休的仇恨。”
殷寒摇头:“不一定,”他清朗的狐狸眼中浮现忧愁,“这些许愿的人可能并不知道自己会付出什么代价,就算是知道,小镇上的人可能也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也许许愿的人中,有些人只是些小矛盾小冲突,便想着‘反正付出的是一个不重要的东西,兑换就兑换呗!’”
殷寒继续推论:“而且若是不太过分的愿望,便会被认作自然死亡,连发现都发现不了。”
“也是。”张扬灵叹了气。
纷扰世间,一己私欲本是丑陋的,但完成的筹码若是灵魂的消弭,就显得不对等起来。灵魂,凌驾于其他,就好像对于活人死不可饶恕,对于轮回之中的人,一次轮回的罪恶不该祸及其他。
甚至于有些例外根本不是罪恶,让人悲愤而气恼,比如邪祟附身的那位吕九姑娘,她的愿望竟然是那么的小,小到完完全全可以用仙门的一粒丹药解决。
当真是……
张扬灵合扇拍手,无可奈何,又问:“师弟,你说这猫鬼为什么一定要这样让人许愿?‘愿情郎吕钦不去徐府门口呆着,这样便不会断了腿’,这样的句式是不是太拗口了?”
殷寒摇头,“我也不知,不过现在有一点可以肯定,从我听到的几个愿望来看,获取他人生魂必须经过这一步,至少邪祟用的方法是如此。”
一层层的,森严的规矩,就像是……献祭。
殷寒恍然想起小时候在藏经阁翻到的那本《奉祀辞》,是开山祖师音洱仙人写的,里面摘录并归纳了各种献祭的方法,包括祭祀邪神的,种类齐全,不出意外也会有邪祟用的这个。若是能拿到那本册子,或许现在就不用这么头疼了。
殷寒无奈,“今日先歇息吧,掖水镇上的人睡得都早,现在也无法知道些什么,明日早起师兄与我一道去问问。”
“好。”张扬灵轻笑,站在房门前看自家师弟苦恼的样子。
殷寒这几日受了不少伤,虽说丹药可以快速恢复伤口,但元气无法补充。昏茫灯光下,他的脸苍白得叫人心疼,张扬灵鬼使神差地伸手,帮殷寒理了外袍,抹平了有些皱褶的领子。
平展了,才配得上他的师弟。
张扬灵理得极快,叫人连拒绝都没有时间。
殷寒见张扬灵的手离开,不露声色地退后了一步,面带笑容:“师兄也早点歇息吧,安枕好梦。”
得到张扬灵简单的一声“嗯”,殷寒低下头,再抬头时,已经没有了张扬灵的身影。但没有了遮挡,殷寒便注意到楼梯口抱剑看他的谢涔,冷若冰霜,不像是刚到,应当是站在那里许久。
莫名的,殷寒从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品出几分不愉快来。
殷寒想回屋,但走一步,便觉察到谢涔的视线跟着他,他只好试探地问:“谢小仙师也住这一层?”
“嗯。”语气僵硬。
殷寒疑惑:“可是找我有事?”
摇头,“无事。”
殷寒颔首:“既然无事,那我回房了。”
平静,像是对待陌路人。
谢涔面色如常,可殷寒却觉得他像是受了伤,垂下眼帘,问:“殷师兄不说点什么吗?”
殷寒迟疑:“……辛苦了?”
他皱着眉,理所当然的客气疏离。
谢涔顿在那里,许久冷笑一声,眼珠子黑得泛红,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紧了剑身,像是在克制什么,转身去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头也不回。
真是莫名其妙。
殷寒听到门合上时的响,怂了肩,他这位新来的谢师弟脾气真是阴晴不定,叫人难以捉摸。
明明白日里还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