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的皮肤被缝合得平坦,但因?为皮肉腐烂,边缘轻微泛黑,看上去像是焦了?。
殷寒笑问:“在下殷寒,不知道阿姐如何称呼?”
妇人偏过头来,她的眼?睛生得水灵,像是粼粼的湖水,笑起来有两个梨涡:“我叫绣娘。”
绣娘放下了?针线,扶在桌上,问:“殷寒小道士,要吃点?东西吗?我去帮你做。”眨了?下眼?睛,似是想起什么,“我听相公说,好多修士都不太吃东西,说什么吃多了?不够仙气飘飘,不过相公还说,”她笑出声,“说这些半吊子修士大多死鸭子嘴硬,辟谷到最后直接饿昏过去,你不是这样的吧?”
的确有这样的事情,不过五谷蕴含灵气,吃点?只有益处。
殷寒轻笑,说了?一声:“我不是,但如阿姐所说,我这样的就不是半吊子咯?”
绣娘无奈:“我可没这么说。”
殷寒失笑,站起身,“我来帮阿姐择菜吧。”
他跟在绣娘身后,便更能看清楚被缝合的皮肉,后颈、耳朵、手侧、甚至是手指头,每一处缝得齐整。
但看绣娘的样子,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肉身如此?,那她口中的相公呢?
殷寒进?了?后厨,食物的种类比较单一,多数是素菜,好在储备多。他除去青菜腐烂的边缘,试探:“阿姐,听你聊辟谷,你夫君也是修道的吗?”
绣娘:“我相公啊,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嗯?”殷寒轻声问,“以前是,那现在做什么?”
绣娘切菜的手停下来,瞪着一双美目:“小道士你问这么多干嘛,择你的菜,再问就别住我家?了?。”
殷寒失笑。
这位绣娘姐姐防备心不重,看着简单单纯,应当是真的没什么城府,可是她的相公不可能是普通人。
放弃修道的人古往今来能有几个,就算天资奇差,吐息之间也可以延年益寿。而不为长生者,那便是为了?荣华,可桃源村太偏僻太古朴了?。这样的穷山峻岭,正常的修士看都不愿多看一眼?。
来这里、并拥有这样一位妻子的人,定然不简单。
用过饭,殷寒被带去了?客房。
屋舍窄小,但尚能容身,殷寒没多客气。
魂断山的夜晚不太宁静,屋舍外脚步声沉重,似乎在附近兜转。灯油炸响时?,剪刀砸地面的声音响了?起来。
大约到了?清晨,门外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是绣娘的夫君回来了?。
钻入房内的风声呼啸,她的夫君走路时?脚步很重,也不说话,一直沉默着。
从头到尾,只有绣娘的声音。
“相公今日累吗?”
“有没有遇见官府的人?”
“好辛苦,要多睡些觉。”
“你的刀呢,我帮你擦干净。”
殷寒睡得浅,听到声响就醒了?,屋舍的隔音不好,对话便清晰地落到他的耳朵里。
细碎的说话声伴着绣娘银铃般的笑声,显得温馨。
“我明日去街上买些布匹,想在下雪之前给?相公做一身棉衣。”
“我不缺钱的,你上回给?我的一袋子还有好多。”
“不过相公你说,哪一家?布庄合适?”
平常的闲聊由绣娘说出来,也充满着对于美好生活的热爱。
她哼着山歌小调,脚步声轻轻的,突然停顿下来,说:“相公,我去帮你热下饭菜,今日家?里来了?客人,就多做了?几样。”
“是个外乡的小道士,看着年纪不大。”
“啊呀,你什么表情,跟我一起去厨房热饭菜吧。”
接下来的声音就渐渐地远了?。
殷寒起床的时?候,绣娘的相公已经睡下了?。
绣娘备好了?早餐,问:“小道士,早上我相公回来没吵着你吧?”
殷寒摇头:“我睡得很好。”
绣娘弯了?笑眼?:“那就好,我相公那个脾气倔得很,不太喜欢家?里面来人,我和他解释好久,他那个倔脾气才愿意?听我的。”
殷寒露出歉意?:“总之叨扰阿姐了?。”
绣娘摆摆手,将?屋舍的门大敞,“没事,我知道的,整个桃源村只有我们家?才收留外乡人,旁人家?就没有胆子,”她笑着哼了?一声,有些得意?,“昨天要是没把你留下来,你就只能风餐露宿了?,哈哈。”
绣娘的笑容像是干净的阳光,与?从屋外爬进?来的光亮一起,让暖意?萦绕开。
屋外,桃源村和昨日晚时?不同?了?,沿街热闹的叫卖声喧闹,跟随爹娘买菜的小孩坐在竹编的筐子里,“咯咯咯”笑个不停。
一切,欣欣向荣。
绣娘用铁棍撑好房门,伸了?一个懒腰。
她回头,美目盼兮,问:“对了?小道士,你力气大吗,和阿姐一起出门采买东西吧。”
他们一同?去了?布庄,绣娘进?去挑选,便独留殷寒一个人在外头。
“哎!臭道士。”
殷寒抱着剑站在房舍外,就听见有人叫他。
是昨天那个凶相的年轻人,正咬着狗尾巴草的茎,眯着眼?睛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