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如此吗?”殷寒抬眼,浅色的眼眸里倒映着谢砚秋严肃的神色,有些不解,“可是他没有错,错的人是殷道衡不是吗?常言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根源是殷道衡,那就找殷道衡,而不应该去找其他人。”
谢砚秋无?奈一笑,问:“你说?的没错,可邪神转世就真的没有错吗?他要重新成为?邪神要万万人性命不如轮回,生来便?是有原罪的,这样的人,真的不该死吗?”
殷寒反驳:“那如师兄所说?,那些私生子、外室生的孩子都不要活了,的确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有恶意,但?人性本善,孩子何其无?辜。我只论殷道衡和邪神转世,那定然是殷道衡错了。”
他的话说?得铿锵有力,果决坚定,只是末尾有些冷,还有些虚弱的颤音。
谢砚秋本想嘲讽几?句,可看?着殷寒弱不禁风的样子又不忍心说?得过于?直白,他轻声:“可是问题是,现在的你我根本杀不了殷道衡。”他看?着披了简单外袍的殷寒,比以往还要瘦,好像是一弯易折的拂柳,叫人看?着便?觉得心疼。
他问:“师弟,我就问你,要你现在杀了殷道衡,你杀得了吗?”
殷寒坦然:“杀不了。”
谢砚秋再问:“你我二人合力,十年?以内有希望吗?”
殷寒冷声:“半丝半毫都没有。”
谢砚秋不解:“那为?什么还要天真?你都已经被钉了长?骨钉,连活着都艰难了,真的还要和你爹作对吗?”
殷寒倏然与谢砚秋对视,目光如炬,不解:“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他质问:“师兄判断谁有错的标准,是根据强权势力吗?也就是说?,在师兄眼里,若是一个人有权有势那便?是杀人放火也没有错,而另一个人便?因为?出生就算是什么都没做,也罪该万死。如此这般,与齐河是一个心态了吗?”
谢砚秋卡在喉咙里的话说?不出来,半晌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叹气:“当然不是。”
殷寒:“那是想做帮凶?”
谢砚秋哑然。
殷寒知?道谢砚秋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阻止事情的结果便?好,怎么达成这个目标是无?所谓的。可是,这么做真的对吗?
殷道衡那样不择手段的人,他真的会允许邪神转世去死吗?换而言之,他们就算是让邪神转世活在轮回间隙之中,他也有别的方法让这一切顺利进行,他花了二十多年?蛰伏,又怎么会轻易让殷寒和谢砚秋两个毛头小子得逞?
谢砚秋严肃的神色变得柔和,看?着眼前这个执拗的人,温和:“师弟,我永远是站在你这一边的,这一点不会改变。我的意思只是说?,如果有更好的方法阻止这一切,那对于?现在的你我来说?,肯定是再好不过的。”
殷寒又何尝不明白,他抿唇,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师兄,肯定有更好的办法。就比如,我们正面杀不了,可以下毒,可以投药,杀人的办法千千万,也许论剑道你我不敌我爹万分之一,可其他法子呢?”他眼皮微颤,声音虚弱,“干脆弃了师父教的光明磊落,无?下限不择手段,达到目的不也好吗?”
他知?道自己找的理由仓促,但?还是无?畏地抬头看?站在桌子对面的青年?,谢砚秋一双眼睛里只有他,冷峻的面容像是积雪遇暖被融化。
谢砚秋想说?的满腹的话最?后都没有宣之于?口,长?久的沉默后,轻轻颔首,说?:“我明白了。”
殷寒得到了谢砚秋的肯定,舒了一口气:“师兄也赞同我便?好……”他长?这么大,谢砚秋从来是站在他这边的,没有哪次没有师兄的支持。殷寒垂着眼帘,轻声:“等我将长?骨钉□□以后,我们一起去。”
这可能很小,但?他们两个人互相扶持着,说?不定能搞出个一线生机来。
等缓些日子将长?骨钉取出,他便?可以恢复使用灵力的能力,到时?候无?论是哪门哪派的阴毒招数,他们去学去使便?是了。又或者想到什么其他的好方法……总之,只要让殷道衡死,那么一切的一切都可以终止,所有无?辜的活在危险中的人都可以安全地活下去,而那些消散的魂灵也就有了慰藉。
只是……殷寒支着身体,感觉着长?骨钉连着骨头和肉的支离感,让他想起少时?与师兄一道下山时?抓的兔子。
那时?他饿着肚子,便?急急地用削好的竹枝插进了白兔的胸腔骨肉,一插.进去,兔子发出急促的鸣叫,呼吸长?长?的,好似漏风的山谷。不要多久,鲜红的血便?染遍了它的身体,红得不负曾经。
那双呆滞的眼睛合不上。
是那么无?力。
兔子垂死前是疼的,他现在也是疼的。疼得他都不敢让别人知?道。
而那些对抗自己父亲的不安与恐惧也不敢让人知?道。
“不,”谢砚秋摇头,语气坚定,“我去!”
语句短促,一双眼眸狭长?如霜刃。
殷寒从疼痛中回神,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他问,但?其实心里隐隐觉得自己听的内容是对的。
将谢砚秋牵扯的愧疚一瞬间膨胀,挤满了身体。
“他去”?师兄是什么意思?是不让他去吗?还是……
谢砚秋重复了自己的意思:“我一个人去就够了,你在清水居好好呆着养伤。”
殷寒蹙眉,忍不住辩驳:“可是你一个人去,怎么去?还没有想好用什么方法,没有选好时?间地点,就这样把我去除在外?”
更何况这件事……根本和谢砚秋没什么切身的关系,而原本谢砚秋也不赞同。
是殷寒自己非要将他牵扯进来的。
谢砚秋面色沉重,陈述:“小寒,来不及的。你应该清楚,长?骨钉取出来要几?个月,你之前灵脉受的伤要等三五年?才?可以恢复,这太久了,到你恢复的、有能力时?候,你爹不知?道已经灭了多少仙城、杀了多少人,这不是你想看?到的。”他轻声,“所以,我去,我一个人。”
他压下的唇角微微上扬,倒是有一丝少年?一往无?前的傲气,一双眼睛发亮,可偏偏眼眸里只有他一个人。好像在说?的不是救人,而是在说?他的趣事:“什么法子,我去找,时?间地方我来看?。你现在出不了清水居,也没有办法帮我,甚至……只能帮倒忙,我一个人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