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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岁月共白首(2)(2 / 2)


温以宁挣扎,“放开我,你放开我!”

李小亮真快被她给?折磨死了,不敢使力气,又不敢放手?,僵持着一个平衡点他背上都急出了一层汗。“好念念,你是我祖宗行了么,我求你心情平复一下行不行?”

温以宁就真的没再乱动?,顺着他的身?体往下靠,平平稳稳的坐在?了床边。

李小亮喘着气儿,护在?她两侧的双手?好半天都没放下,确定?她是真的没偏激的意图了,才松口气跟着坐在?了旁边。静了一会,他主动?坦白:“半个月前我就发现不对劲了。有次我学校发了两箱血橙,我爸妈不爱吃酸甜的东西?,我就拿来给?江姨。但敲了半天门儿都没回应,我给?她打电话也提示关?机。连着三天我都过来了,都没人在?。”

李小亮叹了口气,人也压抑的很?,“没敢跟你说,怕你着急。但我去?报警的时候,行不通。因为江姨的电话断断续续是有通话记录的,人并?不是失联状态,不给?立案。”

温以宁恍然大?悟,细想一下,其实在?上周以前,江连雪和她都有很?薄弱的联系,只不过微信回的时间?太晚,可?她并?没有给?自己主动?打过电话啊。

“电话是打给?秀松阿姨的,已经问过了,秀松阿姨早早搬去?广州和儿子媳妇一块住,江姨给?她打电话就是普通的问候,别的什么都没有说。”

温以宁知道这位秀松阿姨,很?小的时候见过,是她们那栋老楼里的邻居。很?和蔼心善的一个人,也是当?时为数不多和江连雪交好的朋友。她早已远离故乡,去?更好的环境中?颐养天年。温以宁太阳穴胀痛,脑子被用斧头劈开一样,人特别难受。

她有点受不住,手?虚虚握成拳,一下一下的揉自己的头。李小亮欲言又止,感觉说什么都苍白无力。

房内的空气黏稠安静得几近可?怕。

李小亮看了好几眼,终于小声?提醒:“手?机响很?多遍了。”

手?机搁在?床上,屏幕朝上,唐其琛的电话就没有停过。

温以宁却像没听见,忽视得一干二净。她低着头,眼睛也闭着,眉间?的波折却越来越深。电话终于不再响,她也猛地睁开眼,转过头看着另一个方向。

那是梳妆台下的一个小抽屉,温以宁记得以前是上了锁的,江连雪没少嘚瑟,说自己的私房钱都锁里头了。温以宁离开家这么些年,对这些一直不太上心,加上江连雪胡说八道的本性,一句话八分假两分真,根本算不得数。温以宁拉开衣柜,在?一个装着杂物的丝绒袋子里翻出了三四把零散的钥匙,然后一把一把的去?试开锁。

到第三把时,锁开了,抽屉拉开,她手?腕都有些发抖,把里面的一个塑料袋拿了出来。

塑料袋里装的药,乱七八糟的药。三个压瘪的包装盒,一堆大?小不一的棕色药瓶。各种说明书是全英文的,温以宁一眼就看懂了。那几个单词像是一把头顶悬梁的冰刀利刃,绳子骤然断开,冰刀从她的头顶心刺进身?体,把她劈成了两半。

温以宁手?在?发抖,捏着说明书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药还剩下小半瓶,江连雪并?没有带走。她低着头时,长?发柔柔顺顺的遮住了脸,李小亮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觉得人状态又不对劲了。

“宁儿?”李小亮刚唤了声?她名字,温以宁就崩溃了。

她侧过头,眼眶红的像染了血,震惊和悲痛缠绕,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李小亮吓着了,“天,怎么了?这药,这不是毒药啊。”

温以宁声?音哑的全然变了调,似哭不像哭,一个字一个字像是被锤头活生生砸出来的,“这药,这药是甲磺酸伊马替尼片。”

李小亮彻底懵了。

两人去?了H市的第一人民医院,温以宁挂了血液科的号,其实什么都已明明白白,但依旧执拗的想要一个确切的答复。出诊的医生是名副主任医师,一看就很?肯定?的说:“治白血病或者是血液肿瘤的,看这剩余的量,病人吃的剂量应该不是很?大?。”

李小亮怕温以宁崩掉,一直按着她的肩,问医生:“病能治么?”

“那要看具体病情,一般情况是可?以放化疗,再配合吃药控制住,至于是否需要骨髓移植等其他治愈方式,因人而异。不过这个病是长?久攻坚战,病人本身?在?治疗的过程中?会很?痛苦,治疗周期也长?,费用比较贵,要进行手?术花费就更多了。”

医生刚说完,就有人推门进来。

李小亮回头一看,差点没跪在?地上,“操!总算来了!”

唐其琛一身?风尘,呼吸没喘匀,外套搁在?手?腕上,白衬衣后腰的位置都隐隐被汗浸透。他视线逐着温以宁,焦急和担心言不由衷。小半天时间?,打的电话一个都没有接,他能不担心么!原本下午是要接待省国土局过来视察的领导,这种会晤唐其琛缺席不得,但他实在?放心不下,人亲自赶了过来。

再好的脾气也压不住这种担心,唐其琛见着温以宁的一刹那,觉得心脏跟脱了一层肉似的。不是没有介意,不是没有火气,这种情况任何一个做丈夫的都受不了。但温以宁的脸色实在?太差,更让他心寒的是,她明明看到了,却一脸冷漠的又把视线挪开。

唐其琛耐着性子走过来,低声?对她说:“念念,你出来的时间?太久,折腾一天,你要休息。”

温以宁也没抗拒,坐在?凳子上却也不起身?。

唐其琛继续好言好语,“你还有要问的,跟我先回上海,我陪你去?老陈那仔细问好不好?”

温以宁木着神色,眼神空洞无魂。

唐其琛握住她冰凉的手?,心里沉了沉,语气坚持了一些,“你怀着孕,待在?医院对你身?体没好处,我顾着你,不要求你也顾着我,但我求你了,你能不能顾一下小小唐?”

大?概是那声?小小唐触动?了温以宁的情绪。她顺从的站起身?,唐其琛把她护在?怀里走出了医院。

老余开着公司的公务车去?机场接客户,宾利送去?做养护,唐其琛的路虎是柯礼开来的,他就等在?外面。温以宁跟孤魂一样没了主心骨,坐上副驾瘫软的像一株没有生命力的枯萎植物。唐其琛坐到另一边,本能的要去?握她的手?。可?手?还没碰上,将将停在?半空,温以宁就把自己的手?收进了口袋里。

她不让他碰。

唐其琛抿了抿唇,也不说话,朝她坐近了些想抱她。但温以宁沉默的往车门边靠,这下再看不出来也不可?能,她是有意的。

车内气压太低,连一向擅于滋润气氛的柯礼都不敢开口。

沉默一路,三个小时后进入上海城内。

唐其琛脸如冰霜,压抑克制得已然到了极限,他扭过头,无奈的问:“你真不打算跟我说一句话吗?”

温以宁脸色发白,毫不退却的跟他对视,“有什么好说的?说你是如何瞒着我,如何骗我,如何阻止我回家吗?”

唐其琛心底一沉,语气温和了些,“念念,有话好好说。”

“有什么好说的?我哪一句没说对?”温以宁脑子一团乱,这一天的消息接收量太大?了,桩桩都沉重的让人透不过气。她无解,无头绪,无能为力,淤积在?心口成了一滩烂泥,堵住了所有情绪,理智下线,只想找一个发泄的出口。

现在?的她是不冷静的,任何一个词都能煽风点火让她爆炸。

唐其琛肯定?不会与她起争执,他只是担心她的身?体状况,再多的指责都能往他身?上倒,接着就是。

可?温以宁的情况比他想象中?还要激烈,她眼中?含嗔含怨,话一股脑的说了出来:“你和李小亮串通起来瞒着我,骗我,其实你们早知道了对不对?我要回家,你拦着不让,我每次觉得不对劲,你就说我多想,你就是别有用心!”

唐其琛克制着,耐着心思解释:“好,我做错了,我向你道歉,是我不对,是我有失周到,是我不该擅自做主。我做的不对,我现在?请你原谅我,只要你情绪别这么激烈,可?不可?以?”

开着车的柯礼猛怔。他跟了唐其琛十年,无论?工作生活,甚至对亲人,唐其琛何曾有过这么低声?下气的时候。

可?惜温以宁并?不领情,人在?陷入走投无路的死胡同时,会变得短暂失控和崩溃,她开始流眼泪,忍了这么久终于决了堤,“你凭什么不告诉我,你凭什么做你以为正确的事??”

唐其琛心疼的不行,伸手?要抱她。

温以宁用力推开,泣不成声?的发泄:“那是我妈,那是我妈!她生病了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的。”唐其琛强势的把人圈在?怀里,温热的掌心一下一下安抚她的后背。

“知道你还瞒着我!”温以宁眼泪鼻涕一把抓,一会儿推他一会儿扯他的衣服,她处在?风暴的中?心,脑子混乱,到现在?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口不择言,开始胡乱的找借口,“我不该跟你回上海,我不回上海,我妈就不会走!都是你,都是你!我不要你了,我什么都不要了!”

唐其琛身?子一抖,虽然知道这是不作数的气话,但心还是狠狠被刺痛。他用力了些,抱着人不让她乱动?,嘴唇轻轻吻她的脸、眼睛、鼻子,含蓄温柔,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温以宁的脸埋在?他胸口,呜呜的流着泪。

唐其琛的声?音像提琴的低弦音,沉下去?部分也有了一丝受伤的痛楚,“你恨我怨我都可?以,念儿,你知不知道,我们有两个孩子了。”

温以宁没回话。

她闷在?他怀里,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到了住的公寓,远远就看见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停在?路口,景安阳和周姨下了车,焦急紧张的往这边望。

到底是放心不下人,亲自守着。

车一停温以宁就醒了,她麻木的下了车,被唐其琛牵在?身?后。走近了,景安阳看着她的状态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担心的皱着眉头,刚要开口,唐其琛打断:“妈,您先回去?。人我带来回来了,让她休息休息。”

儿子的意思景安阳自然明白,她虽不放心,但顾虑着好不容易修复的关?系,便只能认同。

走之前,让司机搬下来几大?袋的营养吃食,千叮万嘱:“其琛,不许和她吵架,女人怀孕脾气是很?不好的,你一定?要多让让,当?丈夫的人就要有为人夫,为人父的样子。”

唐其琛也是无奈,胳膊肘全往外拐了。

景安阳走了,他和温以宁往家里走。这一段路的时间?,温以宁也冷静了很?多。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唯独不变的是唐其琛自始至终牵着她的那双手?。走了几步,唐其琛忽然转过身?看了她一眼,眼神深邃温和,说:“我抱你上去?。”

不等温以宁反应,唐其琛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放手?里掂了掂抱更紧后,低声?说:“轻了。”

到家后,唐其琛把她轻轻放在?沙发上,然后单膝跪在?地上,自然而然的给?她换鞋。温以宁垂眼看着面前的男人,他宽阔的肩,细腻的头发,以及手?臂上勒出的红色印痕。温以宁忽然就心酸了。唐其琛头也没抬,动?作很?轻的给?她解鞋带,沉声?说:“我知道你不痛快,但有些事?情,你要给?我时间?,我一定?会给?你有个交待。”

这样的唐其琛被温柔加持,整个人变得温和从容,是拼劲全力的想护她周全,“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怕你身?体受不住。有些东西?,是我自私也好,私心也罢,搁我心里,摆在?第一位的永远是你。我怕你怀孩子辛苦,怕你多想。能做的,我都替你先去?做。如果事?情的结果已经注定?好,那过程的艰辛,我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温以宁被泪泡肿的眼眶又开始泛起潮水。

唐其琛脱了她的鞋,又细心的将粉色的棉拖一只一只套在?她脚上。然后抬起头看着她,眼里似有浩海蓝天,让人看到天地宽阔和无限的安全感。

他说:“以宁,未来的每一天,每一程,我都是要带着你的,你是我的身?边人,也是我的枕边人。你有气可?以对我发,但有些话,我不许你再说。你说你不要我,不要一切。这话伤我的心了,我疼的时候,你又知不知道呢?”

温以宁眼泪啪啪往下掉,掉在?他的手?背上,一颗一颗像滚烫的珍珠。

唐其琛挺直了背,将人抱住,吻了吻她的头发,那点委屈顿时灰飞烟灭,他认命道:“你别哭,哭起来的时候我最疼……念念乖。”

温以宁哽咽着说:“我一点也不乖。”

唐其琛无奈的叹了口气,把她眼角的泪水给?吻了干净,沉着声?音:“不乖就不乖吧,老公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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